那男子放下剑,往旁边一退,连一身的煞气也敛得干干净净。
梓鸢暗暗握拳,跨过了门槛。
门内候着个侍女,待她抬头领梓鸢去书房,梓鸢才诧然发现她竟是这两日服侍自己三餐的女子。
见梓鸢盯着她,女子一笑,却也不解释:“小姐请随我来。”
女子领她到一侧的门前,便行了个礼,转身离去,独留梓鸢一人面对着半掩的格扇门。
梓鸢看着那门内的玄衣男子。他早已换下清晨穿的那一身灼眼的红衣,着一身玄衣,显得更为沉稳莫测。此时,正端坐于椅上,手执一只软毫,也不知在写着些什么。
梓鸢一时有些迟疑。自己是否有些鲁莽了?
妫珩若是存心伤她害她,随时都有机会,也没有一拖再拖的理由,早在初初认出她时便有许多动手的时机。
即便他真的想害她,她真能防得了他吗?这可是他的船、他的人,便是那些她想笼络了解的女子,想必也有好些是倾慕他的,怎能保证他们就会帮自己?那自己的筹码呢?除了她的身份以外,她有什么是妫珩会忌惮的吗?
妫珩就正对着她,坐在门内的书桌前,知她迟迟不进,也不催不赶。
梓鸢看他放下毛笔,翻着桌上的案牍,一时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颇有些进退两难。
那半掩的门上,雕着的是一幅祈雨图。
立于高台上的,应是一名巫师,简单的线条便勾勒出他高举的双手。
高台四周伏着二十个人,再外围,立着密密麻麻的人。
周围高山起伏,只见河谷,不见溪流。
梓鸢一看便知这是通州的祈雨仪式。
昆州虽四季如春,但每年初夏便有一段不短的干旱期。每年的春末,昆州的百姓便会举行祈雨的仪式,祈求上苍怜悯,夏初时予昆州山水一点润泽。
小时候,梓鸢便常听母亲说起通州的山水与人情,对这祈雨印象颇为深刻。如今在这门上看到栩栩如生的场景,脑中闪过母亲的浅笑回忆、夫子的那些个“未雨绸缪”……京城的点滴走马上演。
父亲的悉心教养、母亲的温柔抚慰、兄长的鼓励支持、夫子的恳切指导……这十五个春秋的学习与努力,岂能被她用来犹豫迟疑,止步不前?
妫珩有否祸心,不是梓鸢如今能推断的;妫珩意在何处,也不是梓鸢如今能知晓的;妫珩是个怎样的人物,更不是梓鸢如今能看透的。
要想能推断,要想能知晓,要想能看透,要想平平安安抵达通州--
唯有入虎穴。
没有什么好怕的。
梓鸢深吸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丝笑,敲了敲门。
“进来。”妫珩抬起头来,视线就直直撞入了梓鸢的眼中。
心微微一动,也笑了起来。
梓鸢轻推开半掩的门,跨过门槛,走进了门内,在桌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鸢儿找我,是为了何事?”妫珩斜倚在椅背,右手拾起手边的玉石,五指灵活地转了起来。
日光透过窗棂攀入房内。他手中的玉石镶了日光,衬着他白玉般的指节,更加剔透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