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山长水又断,萧萧寒风闻孤人。叠叠阳光,唱了千千遍,好音凭过雁,酒盏当深谈。
唐健淳很开心,很得意,原本以为的大代价,竟然变成了小代价,那些被李北玄杀死的人自然就不用他付黄金了,单是井礼这里就省了一大笔啊。虽然李北玄也没死,但跟死有什么分别?
他看着李北玄,居高临下,宛如神灵看着一具凡尘死尸。
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全是纯粹看热闹的人。
至少从唐府内走出来的人都不是,他们都是想李北玄死的人。一个个走出,从暗处走到了明处,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从绝望走到了希望,甚至有人边走出来边嘀咕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北玄打死井礼无人可敌,若好好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山穷水尽已无路。但李北玄现在重伤至此,任谁看都觉得他不可能还有再战之力,对他们来说自然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不是纯粹看热闹的人,除了唐府里走出来的人,还有另一部份人,他们是赵家、韩家以及罗九安排的人。这些人为首者,是一个脸庞阴冷的中年人,他此时盯着李北玄,眼神挣扎。
他身边有个二十刚出头的精明男子神情焦急,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庞老大,我们真就这样看着?”
那被手下称之为庞老大的中年人目光闪烁的厉害,内心挣扎厉害。他也觉得李北玄已经丧失了再战能力,如果没有人救,必死无疑。但罗九有过交代,不管发生什么事,罗九的命令未到,任何人都不得妄动。现在罗九命令未至,李北玄身处绝境,他动还是不动?
朵过遮月,江州的夜仿佛更加漆黑,宛如巨在凶兽突然张嘴,遮天蔽月,要将江州全部吞噬。
“很开心?”
人人都认为身处绝境的李北玄突然抬头看向唐健淳,咧嘴笑,眼中尽是嘲讽。唐健淳看他是死人,他看唐健淳也是死人。
凭什么?
明明重伤濒死丧失了战斗能力之人,面对众多敌人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难道这个妖孽还能底牌?
唐健淳心底里突然生起一股诡异的寒意,感觉到了强烈危机,猛地大喝:“动手杀了他。”
他却是退了一步,这是他生性谨慎使然,也是他内心中对李北玄有很深忌惮使然。哪怕认为李北玄已经丧失了再战能力,他都不敢轻易向李北玄动手,都想先让别人试李北玄的深浅。
六道刀光剑影迫不及待地劈斩而出,其中就有林康的杰作。
这么多势力中,林家无疑也是最恨李北玄的势力之一,如果林康再不好好表现,好好抱住唐健淳的大腿,不用别人动手,唐健淳都有可能马上将林家吞了。
李北玄没有动,刀光剑影眼看就要覆在了他的身上。
唐健淳忍不住生出怀疑,难道自己是自己吓自己?
下一刻他就知道他错了,又或是说知道自己对了,感觉没有错,李北玄还能战。
他没动,但有剑光动。
剑光幽幽,突兀而现,劈斩过来的六把刀剑都被掉落到地上,都仍被握在手中,因为握着它们的手都是齐腕被削断了,不等这六位断掌者发出惨叫,幽光已经掠起从他们的脖子划过。
幽光不停,袭向下一个目标,一闪便射穿了一个魁梧汉子的心脏,透体而出,下一瞬射中一个老人的眉心,老人整颗头颅砰然绽开。
“飞剑!”
“是本命灵剑!”
“剑修,天啊,他是剑修!”
“快逃……妈妈啊……”
众人终于惊醒,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然而这些马蜂不是急着蜇人,而是四散而逃。但飞剑杀伐力强,速度奇快,他们如何能逃?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剑修,怎么可能……”
唐健淳也惊骇到了极点,难以置信到了极点,原以为已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转眼竟然变成了一尊不死杀神。
逃,必须逃。
剑修凶威,杀伐第一,天下皆知。
他下意识也是选择逃。只是他刚逃出百米左右,一道幽光突然掠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去死,去死!”
唐健淳疯狂出手,但他竭尽了全力,那道幽光最终还是停在了他的眉心前,寒气渗人,骇人心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是剑修……”
唐健淳看着停在眉心前泛着幽光的小剑,感受着幽光的寒冷,明明只是一把小剑,给他的感觉即像九幽上来的无敌恶魔,下一瞬间就能将他击杀,就能将他撕裂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他方真正知道自己跟李北玄的差距有多大,就算他在全盛状态也不是李北玄的对手,别说江州城,就是整个北凉郡能杀李北玄的人都不多了。
一个不用本命灵剑就能打杀龙门境修士的李北玄,除非面对的也是剑修,否则动用本命灵剑的情况下简直仙人之下无敌了。
如此人物,他竟视如废人抛弃,竟与之为敌,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唐健淳终是有点恼悔,如果他父女不势利,眼前这个仙人之下无敌的江州天才可是他唐健淳的女婿,而不是变成别人的女婿了。
“势利眼看事,恶性算人命,最后却看不清自己的事,也算不清自己命。”
李北玄的声音响起。
唐健淳猛地一个深呼吸,缓缓转身,恼悔已没用,他知道他与李北玄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
巽风灵剑随行,一直盯着唐健淳的眉心。只要李北玄一有杀念,它就会毫不犹豫洞穿唐健淳的眉心,将这个可恨之人击杀。
李北玄双臂下垂,肩头微晃,前行中步伐踉跄,艰难地走到了唐健淳面前,所有人都难以想象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意志才能忍得住这等伤痛,难以想象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受此折磨都无动于衷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