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芜歌逃出无崖山后，不听穆云野的指挥便一鼓作气冲到了朱獳国。

那时正值群雄邽山聚首之日，席间众仙家以猎鹰为兴头，号令诸国骁勇之士竞相较比。白曷年龄虽小，可身手却卓越不凡，既有其父骁勇善谋之能，又有其母低调谦和之态。一支织云箭腾射入云，如蛇游窜，如剑锋刃，再现时已插双鹰，御风而回。一箭双雕！嬴胥见状不快，张开弓弩便将白曷的战果劫持。织云箭折回一半，“咻”的一声被击落，两只公鹰霎时掉进森林之中。

苏后宠溺太子，不仅不加指责，反倒夸其箭法疾速。白曷处在朱獳与青丘两国之间，身份不尴不尬，只得忍气吞声跃入森林去寻自己跌落的战果。

芜歌躲在林中，窥尽他的委屈，怕他发现，不禁咬唇止泪。谁料，白曷自小为质，最擅察言观色，芜歌的细细抽泣声，尽被他听在耳中。

他往后一喊：“谁在那？”

芜歌想也不想，拔腿就跑。这一跑动静就更大了。白曷追在她后面，一刻都不放松。不知哪来的勇气，芜歌突然停住身，不跑了。白曷一下顿住，差点撞到她身上。这一停，就坏了！芜歌全然不顾白曷识不识得她，也不顾白帝是否对白曷提过他的身世，一股脑便将白曷拥在了怀里。

按理说，芜歌是不会做这样荒唐的事的！可她的确做了！两千年未见儿子，只能远远地听别人说起他，她要疯了，她想他想得快疯了，再加上无崖山上那数千条人命，她的那道心理防线早就崩塌了，稍一碰便有决堤之势。或许此刻，她就跟疯子无异！

这一通胡说，将两人的关系全部抖落出来了。白曷全程错愕，对于眼前这个自称是他阿娘的疯女人的话，他只囫囵地听着，具体听进去了多少，谁都不知道。因为那一瞬，太突然了！

显然，关于身世，白帝对他缄口不言。

芜歌最后是被穆云野拖走的，因为再不走，恐怕就将引来一众人，到那时，想走都难了。她就这样毫不负责任地交代了一切，不论白曷会做成何种反应。

后续事情，她也是好不容易求穆云野走一趟青丘才打听到的。自那日后，白曷日日追问白帝其亲生母亲的下落，他从不相信自己是已故的文姬所生，因为宫中四起的流言，将芜歌的胡话全部印证，一丝不假！追寻未果，白曷被下令剥去三根仙骨，永禁泉洞。

芜歌自觉酿成大错，悔思不已，随即立下誓言，永不出无崖山。她要替白曷受罚，尽管此种做法全然不能帮到他，她也执意如此。她将此称为修行、度化。

可这些年来，修行度化全是妄谈，她心中藏着一口气，一口怨气。怨气不除，难得平静。

凤绾安慰道：“放心，我过些时日会去趟青丘。白曷，我替你照看！”

芜歌眼中全是感激，惊讶的甚至难以自信，脱口道：“真的？”

凤绾点头，“我是他干娘。”

这句话说得芜歌心里一阵冰释。白曷命途不济，摊上她这么个娘，如今凤绾代了她的位置，要替她尽母亲的责任，除了感激，她再想不到任何说辞。

此刻，全是感激！

说罢，凤绾又道：“寒秋之时，可有族中兄弟姐妹聚首无崖山？”

芜歌点头，“那已是数千年前的事了，你问这做什么？”

凤绾疑道：“数千年前？”

芜歌道：“当年四国还未在山崖布下结界，我便随他们一同在沧莒洞中祭拜凰族亡魂。结界布下之后，他们便进不来了，如今流散到了何处，我也不知道……”

进不来？当真是怪事！这结界究竟有何本事，竟挡住了除穆云野在外的所有人？难不成只有他知道破界之术？抑或是，他的灵力强到连她都不可估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