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三更,北凉安阳城,已逾百年沧桑的青石城墙被暗淡的星月映衬得格外荒凉,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的洒落在城墙表面。
护城河上浮浮沉沉的漂着零星的白骨,有两只觅食的鹰鹫仍盘亘在低空之上试图找寻到新鲜的肉食。羽翅被突然而至的大雨淋湿,鹰鹫抬头警惕的四处张望。
“咻”“嘎”一只箭矢在此时迅疾的穿过了它的脖颈,带出一捧温热兽血,远处适时奔来一骑铁甲,弯腰利落的从地上抄起鹰鹫后策马离去。
“东隅,你这手跟谁学的。”身高八尺的汉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赞赏。“队率,我原先是山中猎户,跟随父亲常年打猎,要是不练好射箭的本领,可是会饿肚子的。”
少年摘下头盔,清点了一下箭囊中的箭矢,抬头冲汉子拱拱手:“三日前我托城内张铁匠打造了一壶箭矢,现下是时候去取了,还请队率准我一日假,属下取完即刻便回。”
“这,明夜轮到我们队上勤,时间上倒也来得及,不过你最好快些回来,否则校尉发现,我可是要替你挨板子了。”
汉子迟疑了片刻后点头答应,这小子虽只参军了月余,战场杀敌的本事却是顶尖,尤其是一手箭术非凡超绝,现下山勒部猛烈攻城,正需要用到这般武艺卓绝的士兵。
东隅急匆匆下了城楼,换下甲服穿上平日皂衣,也不掌灯,径直往东街民宅快速走去。
四处观望无人后,他小心的推开了一处民房的房门,随后又立刻掩上。
“云清,安阳城怕是守不住了。”东隅皱了皱眉,向坐在桌前的蓝衣女子开口说道:“城中的商户除供军需以外均已关闭,富商豪绅也在暗中开始转移财产,那安阳王至今尚未现身安抚民情,而山勒似乎正在酝酿不久后的下一次攻城,据斥候探得情报,城外山林正被大肆砍伐,以充作进攻器械。”
“再等等,既然安阳王尚未离城,你可有看到城外敌军近日攻城?”云清十分淡然的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口慢慢小啜着。
“你我现在趁乱潜入寻到东西即刻离开便是,那部落攻城也好不攻也罢,如今城内人心惶惶,两者迟早还有一战,狗咬狗,一嘴毛,倒是于我们关系不大。”
东隅有些着急,他不想知道北凉在卖什么关子,也不想知道山勒是否啃得动这块老骨头,他只知道这里很危险,师姐武艺不如他精,战场之上又刀兵无眼,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师兄会把他劈了当柴烧的!
“趁乱浑水摸鱼固然是个好办法,可是那位安阳王殿下如今仍在城中,前日你去探过,王府之中层层把守明岗暗哨无数,凭借你我两人,是想被射成刺猬英勇殉国?”
“这,谁叫师父好好的漠国国师不做,偏偏要与楚国皇室暗中交易,这个世道本就不太平,咱干嘛要去搅这趟浑水,我怕没得把命丢了,谁给师姐做西湖羹去。”
东隅有些憋屈,他不是怕死,是怕忝居山中的悠闲生活一但被打破,师徒几人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
东隅此生所愿:不过是想众人安好无忧,不受战乱流离之苦,不为乱世裹挟,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云清暗自叹了口气,她也想于山中书茶泼墨安然度日,也想有酒有肉慷慨以歌,兴起时挑灯看剑,意趣使得,年少从容。
奈何这异世本非桃花源,她生于付家,又师从漠国国师,是生来就要陪付家忠于的皇室唱戏的戏子啊!
“北凉大军想要装作战力不济,实则在等待时机与城外援军内外夹击,好一举击溃山勒的进攻,数日前师父来信言明北凉援军早已抵达,主帅是那位安阳王的侄子,北凉大名鼎鼎的七殿下。”
付云清将信递给东隅,示意他观看。东隅接过看后,默默思忖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问道:“师姐难道是想正大光明的进入北凉军中?”“你很聪明。”
付云清投以东隅褒扬的眼神,走到桌前开始研墨:“大师兄正在新洲并丰城司,待时机成熟,自会到来,你说若我们相助北凉军队大破山勒,你我二人是否能被安阳王奉为上宾,迎入王府?”
“师姐,此计虽好,但你我如何取得北凉主帅的信任?漠国与北凉往日可并不友好,仅凭国师弟子身份,怕难以使北凉众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