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一个人在医院，她几乎把以前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窗户关着，升起的阳光洒进来，有些落在床沿上，留下点点光斑。

张爸闭着眼睛背靠着张一一一动不动，但是张一一知道他已经醒了。

张一一活了22年，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什么秉性。张妈常常跟别人抱怨自己这辈子没有嫁一个好人。在张妈心中，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的人就是好人，可惜她这一辈子，永远都见不到张爸成为她心目中的那个人了。张妈脾气差，张爸又偏偏沾吃喝赌这三样，家里面是没有一天安宁日。张一一曾经无数次想要过放弃这个家庭，在无数次付出努力却又无功而返的时候，她一次又一次处在崩溃边缘。

但是，她没有。

张一一心中，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家人。亲人，自己，顾斯南。因为这个排名，所以在初三那年，张妈让她转学离开他们，她毅然而然的离开。

“你问别人借了多少？”

张一一背着张爸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接着说，“你不说做什么，你不说话借出去的钱就不用还了吗？”

“我自己借的钱我自己还。”

张一一冷笑，身体忍不住一阵阵的发抖，“你还？你一个月就给家里面3000，除去你花钱买酒、买烟的钱，你还剩2000。妈妈身体不好，你难道就用这2000块还债吗？”

想起昨夜妈妈哭倒在沙发上，声嘶力竭的状况，张一一眼眶湿润。她很想掀开被子指着他的鼻子打骂，也很想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不管不问，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她永远都没有那么潇洒。

“爸，我求求你了，你好好活着吧！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好好活着，不要拖累别人。”

张一一低声说：“为了减轻家里面的负担，我可以去兼职，可以不买好看的衣服。我只要、只要你和妈好好地，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出生就这样，没有张英雪和睦的家庭，也没有宋夏露的美貌。更没有秦少刚、顾斯南和叶梵他们富贵家庭。我其实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们啊。”

“可是你这样做，只会让我一无所有。”

寒冬的窗户结着窗花，一块一块小小的装饰着病房里几十平米的小地方。屋里面还开着空调，张一一只穿着睡衣都不觉得冷。可是此刻，她觉得比起这寒冬，最冷的是她的心。

“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吧，我刚刚把钱结了。”张一一忍了一会儿，说：“我也没有钱给你住院了。”

去医院的路上，顾斯南被叶梵烦的头疼。秦少刚开着车不好多说话，但是一直透过倒车镜用挪揄的眼神看着他，他一阵阵的烦。

“昨晚我们三个都把号码告诉她了，她为啥就偏偏打给你？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顾斯南千百个委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张一一为什么打给了他，但是他内心深处是绝对不会往张一一喜欢自己的方向去想的。

“你给人家电话，还不给人打了，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叶梵才不信，晃着手里的钥匙说：“你别唬我。张一一怎么说和我们都一起度过了一段青春无知的岁月，我还不了解她？”

秦少刚问：“那你说说，你了解的张一一是个什么人？”

叶梵想了想，自己的回忆里张一一这个人物扮演的似乎都是他的讨厌者。他那个时候一直都围着宋夏露转，张一一和宋夏露又形影不离，对她的印象简直就是一只苍蝇。

”张一一喜欢端着，不喜欢欠人人情。她现在给小顾打电话，小顾帮了她忙，下次她还不找借口请客吃饭，然后再借机接近小顾。”叶梵翘着兰花指摸摸顾斯南光滑的小脸蛋，假嚎一声，“哎呦喂，我们可怜的小顾啊，早早的就被大灰狼给惦记咯~”

秦少刚不嫌事大，笑着打趣道：“不过张一一现在长得也不差，小顾将就将就也不是不可以啊。”

顾斯南恶心的把自己脸上为非作歹的手给拍掉，警告的看着他们，“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张阿姨以前虽然嫌弃我们，但是张叔叔待我们还是不错的。他现在住院了，我们探病就应该有探病的态度。”他没有说，今天的张一一还真的不好看。但是也是最贴近记忆里的她了。

叶梵当时拿着找到的钥匙去找顾斯南，顾斯南只好把今早发生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说了。秦少刚还算有良心，当场就决定拉着两人去医院探病。不为张一一这个人，只为旧情。

顾斯南摇摇头，毫不犹豫道：“就算小露拒绝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的。”

顾斯南看着车窗外飞逝的建筑物，语气坚决。只是此时的他不知道，在以后，他曾经看的最低最低的人，在他的生命里开出了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