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他不知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宫女在偷看些什么,不过她必定是打了什么主意。
这是多久过去了,她终于见到闻人御的脸。可是他,怎么瘦了那么多?他的声音,也不如以前那样好听,仿佛一棵树,忽然失去了阳光和水分的滋养,变得干枯。那一瞬间,她鼻头就酸了。不是因为她身上的剧痛,也不是因为他误会了她。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是因为我变得太丑了吗……
闻人御袖间寒光一闪,姜一闲知道那是他藏得好好的一身功夫和他的武器惊夜白。
闻人御不知道眼前这个宫女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他弄疼她了?可是她不就是个卑贱的宫女吗,有什么资格因为痛而哭呢?他却忽然胸口一闷,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他很久没有头疼过了。这一回,头疼得仿佛脑袋要裂开。眼前这个宫女见着他也不行礼下跪,又是十分冒犯地偷看他,这些条条道道加在一起,就是砍头的大罪。她好像浑然不知自己冒犯了他,捧着脸一直哭个不停是什么意思?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闻人御思及此处,眼神冷冽地一眯。他终究是什么罪也没降给她就走了。
姜一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衣服里哭。
你什么时候是这样脆弱了?为什么又很无情……你的嗅觉不好了,连你的记忆力也一并下降了吗?你一定不是因为我的面貌而不认得我,你向来对人的面貌不在乎。那么,你到底忘了我的哪一处,我如今身现你眼前,你却浑然不知我是谁……
这一回见面,姜一闲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但她嗅到了一些不好的气息。那又如何呢?即使这一辈子他都没有办法再记起她,即使她只能在他身后望着他,她也不会后悔这次进宫,并且,她愿意远远地陪着他,在这深宫大院里,蹉跎下半辈子……
姜一闲的住处,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小丫鬟在一起。进宫有些日子了,侍婢们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从往日的下了工就睡觉,变成下工之后几个姑娘成群凑对在一起聊天。
姜一闲不属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圈子,并非她高贵冷艳,而是她一颗心根本不属于娱乐。
她倒是想过从这些小丫头嘴里听听那“先去”的光孝皇后的事迹,但是多少天了,这些人的话题,总是跟光孝皇后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渐渐地,姜一闲就更失去了要跟她们一起交谈的兴趣。
在姜一闲的勤恳耕耘下,冥泽宫前的一片花儿重新恢复生机,加之这块地方略大,花纷纷开放的时候,这里宛如一片花海。若非姜一闲知道这些花儿是受了哪些滋养才长这么好,她一定会去花丛中躺一躺。既然自己做了莳花的工作,她怕是再也没办法去花丛中享受了。
自上一回见过闻人御后,他一直没有来过冥泽宫了。姜一闲算算日子,大抵有半个多月。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她虽然愿意在深宫里远远地看着他,但是,看不到他背影的日子还是很难熬的,要是自己老死在冥泽宫也没再见着他一回,这岂不是太亏太惨了吗。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姜一闲既然已经把这句话铭记在心中,就要按照上头说的去做不是。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姜一闲约了四平公公见面小谈。
四平公公不知是不是夜色朦胧的原因,他竟然觉得,这女子的身形,跟姜御医有几分相似。晃了晃神,他再仔细一看姜一闲的脸,分明是个女人的模样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一些日子没见,她脸上的伤疤浅淡了一些。
“姑娘找我所为何事?”四平公公优雅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了神色才问。
姜一闲二话不说,先把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摊开给四平公公看。“这是我从姜家带过来的薄礼,今日有事相求,还望四平公公一定要收下它才是。”
四平看着这块透明晶莹的寒玉,一时间有些心动。又想到这小妮子让自己一定要收下这块玉,分明是在威胁他一定要答应她的请求。四平公公不由得有些心虚,到底是什么事呢?
“你先说,你所为何事。咱们在宫中混的,搞不好都要挨刀子啊。”四平公公一叹。
姜一闲感受到四平公公的犹豫,她便挑明来讲:“奴婢知道公公神通广大,又是王公公面前的红人,您能不能,把我的职务暂且调换一下?如果您觉得我莳花有天分,我可以过些日子再回来继续莳花……四平公公您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只是想去恪己殿当个杂事丫头……”
四平公公一听这话,眼皮子不由得一跳。她是姜超带来的人,他自然得照顾一些。恪己殿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日常起居的大殿,陛下平日里不待御书房就是恪己殿,她到底想做什么!
四平公公朝四周望了一眼,小声道:“丫头,听公公规劝一句,如果你想成为这后宫里的半个女主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世间再无女人能入陛下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