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金甲殿出发,程挒驾车一向很稳,问捉月坐在里面微微闭眼。
他又一觉睡到下午,现在便是出发去皇宫,把这个娃儿交给皇上他就万事大吉了,想着他睁眼,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能听懂的话很少,问捉月也不打算和这个皇子有多大的交流,干脆就不说话了。
少年身上被清理的很好,脸上的伤口用了药师的玉肌散,一晚就长出了新肉,陈旧的伤疤也用药去掉了大半,有邀月楼的楼主亲自治疗,少年的情况可比昨天好太多了。
金月楼负责开销,一向抠搜得很,这次倒是给这个少年整了套好衣裳,和问捉月的衣裳是出自同一家绣场,花纹都绣的极为好看。
听说云琴昨晚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教少年说话认字。
何必。
丢皇宫之后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皇帝现在半条命吊着,天天灌着药,也不知道在几个皇子的明争暗斗内能护他多久。
少年的右腿绑上了木条固定,衣摆里隐隐约约地能看见白色的布。
“……疼吗?”问捉月突然开口。
少年手指动了一下,没有回话。
问捉月皱眉,自己傻了吧,这孩子感觉不到疼啊,再说了,这孩子虽然昨晚学了一晚上,但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与人对话,“算了,我的错,忘了你听不懂。”
少年咬唇,张嘴说道,“听……听得懂……”
说话有些磕磕巴巴,语调也有些奇怪,但好歹是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问捉月也是被惊得不轻,还真一晚上学会了?!
云琴有点东西啊?怎么不去当教书先生呢?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是有些难听,但他努力把这句话说出来后有些好奇的看了问捉月一眼。
他回答的对不对?
他知道的不多,只记得昨晚那个姐姐教的一些。
不管对不对,他想回答问捉月。
昨晚的姐姐教他认字,知道了救自己的人的名字,叫做问捉月。
能够捉到月亮的人,果然是了不起的。
少年有些忐忑,低下头,声音小到问捉月没听见,“还有……我不疼……”
问捉月的确没听到,全去内心活动了。
他承认,他动了心思。
他自认自己可以把一块朽木雕成储君的样子,如果,这个孩子愿意付出十倍的努力。
问捉月想着开了口:“你,能听懂多少?”
少年看向问捉月,有些费力的理解了半天,然后点点头,“听得懂……”
问捉月眨眨眼,“不是问你听不听得懂,是问你能听懂多少。”
“多少……”少年轻轻重复了一遍。
得,多少这个词估计都不知道。
问捉月这是头一次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到难以交流。
自己就是一个交流困难户,却没曾想遇见一个更难交流的。
问捉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算了,你现在学到什么程度了,知道几个词啊?名字知道怎么念吗?”
少年一愣,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笑了,然后傻乎乎地说:“问捉月!”
问捉月眉头一挑。
嗯?
少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问捉月。”
问捉月这才明白,少年听懂了名字两个字,而他记得的名字就是问捉月。
问捉月心里突然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说不出来,就是很奇怪,一开始是对这个少年无语,后来是无奈,在放弃的时候又燃起了希望。
啥啊。
问捉月自我否定,他可是没有心的皇上的走狗。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问捉月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坐在马车顶的云鸦突然出声:“督主,九殿下在宫门口。”
唐寒山?他在宫门干嘛?吹风?
问捉月瞟了少年一眼,虽然自己很不愿意,但是勘月楼已经散布消息出去了,他不装地像一点,又要闹出什么纰漏来。
想着不情不愿的掀起帘子,踩着程挒的膝盖下了地,而后转身整理表情,装作没看见唐寒山的样子,撩开帘子,尽量柔声喊道:“下来吧。”
云鸦坐在马车顶揉着小腿,被问捉月这温柔的声音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听见问捉月喊他,一股劲就站了起来,躲不掉头顶和马车顶的亲密接触,扎扎实实的一声响还把坐在马车顶的云鸦吓了一跳,往下看去,“二……少督主您头没事吧?!”
小丫头挺会说话的。
问捉月暗自点头,朝马车内伸手,良久,才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问捉月的手心。
问捉月的手很凉,坊间传的是因为他背负的人命多了,恶鬼缠身,吸了他的阳气。
反正酒楼说书人编排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懒得管,反而把形象塑造的凶恶一点,塑造的不可靠近一点,麻烦会少很多。
唐寒山就坐着轮椅和一溜儿宫女太监守在宫门,看着问捉月牵着少年下来,还搞了个轮椅给少年。
但是是问捉月亲自推着的。
唐寒山暗自握紧了双手,他身边的晟凉也在暗处敲了一下轮椅发出声响,唐寒山这才回神,挂上他的招牌微笑。
问捉月推着轮椅带着十几个护卫慢慢走到宫门前,朝着唐寒山微微欠身,“见过九殿下。”
云鸦和程挒带着护卫皆是拱手。
“免礼免礼。”唐寒山笑了,“本宫知道今日月哥哥要进宫看望父皇,便想着半路截个胡,和月哥哥走一截路,等月哥哥和父皇交谈完了,去本宫的寒栖殿坐坐。”
问捉月垂眸不语,云鸦见状走出来打圆场,“不用了九殿下,我们家督主就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侄儿,想着给皇上见一眼就回金甲殿的,毕竟我们的少督主身子差,这身上伤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