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亭里,李二老爷与一位年岁和他差不离的老者围桌而坐,桌面摆着棋盘,棋盘两旁两碗茶。
李二老爷一脸怒容,年过半百的他自从察觉年幼的次孙性子跳脱得太过,他便有意地让次孙跟沉稳太过的长孙多亲近亲近,想着兄弟俩冲一冲,多少能把两个太过中和中和,未料两年前长孙因意外伤了腿儿,自此消沉,次孙为讨长孙开怀,跳脱的性子是一去不复返。
李维双如此不顾后果的脾性,李二老爷是越想越觉得多少有些他的责任,当年让两个孙儿亲近,未想亲近到李维双唯兄命从的地步,除此次孙是再无法无天不过,闯起祸来,那是一发不可收拾。
此番竟敢顽劣到,不问自取他珍藏的《五牛图》玩耍,那《五牛图》何等珍贵,何等有价无市,岂是能随意取来玩一玩耍一耍的,真真气煞他也!
老者与李二老爷年少交好,也是房县人氏,后来进京谋生,于京城落户生根后,便甚少归乡,此番到湖广郧阳做买卖,会不顾儿孙劝阻,非得亲自来,也是含着多年不见老友,想着人生无常,今回不来,也不知下回还有无机会来,便执意地来了。
客居李二府两三日,老者听到最多的,便是李二老爷的俩孙儿,李维昔腿伤未愈,李维双过于顽劣,本来寄望于俩孙儿能在科举一道上有所成就,没想到李维昔因意外至今与县试无缘,李维双学业不精难有希望,想起自家子孙,亦无仕途凌云之望,他不免面露戚戚之感。
李横带头走进中心亭,实在也非他想出这个头,着实是李维双怂得一路水廊进来,畏畏缩缩跟在他后头,但凡他想让李维双在前头走,李维双准得边摇头边连退几大步。
李维双这般无用的模样,令李横不禁想起前世他的孙辈犯了错,他让他儿子领孙儿来见他,其实他也没想怎么训诫严惩,就是想同孙儿讲讲道理,结果孙儿未见他面,那怂得走不动路的模样,便跟此时此刻的李维双一般无二。
李老二爷没想到,首映入他眼帘的人,竟是一个面生的少年,他皱了皱眉,目光绕过打头阵的李横,落在后面缩头缩脑的李维双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子李横,见过李二老爷。”李横揖礼道,转向老者又揖礼道:“见过……”
有礼数的人,总能让李二老爷生出好感:“这是京城来的吕老爷,也是房县人氏。”
“见过吕老爷。”李横礼道,随之伸手将李维双拉出他身后。
早晚都是一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李维双心里默念着这一句,英勇地迈出步,顺着李横的力道往前挪了挪,团团一揖道:“祖父,吕爷爷。”
吕老爷乐呵呵应好,说都是好孩子,后看着李维双手里的画匣子,转头与李二爷道:“你看,这不是送回来了么,你年纪一大把了,还气什么?”
李二老爷立刻冲李维双横眉竖眼,李维双赶紧上前一步,将怀中画匣子轻放在石桌上,后默默退至李横身侧,继续缩头缩脑地站着。
李维双难得这般闯了祸后很自觉愧疚的样子,李二老爷心里有些安慰,觉得老友说得对,还回来便罢,脸上怒气不觉下了下,渐渐平和:“你是双哥儿的同窗?”
此话是在问李横。
李横应道:“是,今日休沐,小双邀小子过府一同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