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思躬身作揖,“徒儿告退。”
蓝沁过去的时候燕思思正在抄写经文,淡然如水,一袭白衣仿佛天女下凡,就像灵魂已经厌弃了腌臜的凡尘,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见他来了,她微微颔首,唤了声“师兄。”
蓝沁点点头,表示应承了。
她只伸出左手,指若葱白,掌心单薄,蓝沁却没有恻隐之心,下手颇为狠辣,只因师父特意提醒了一句,“不必手下留情,疼了才能长记性。”
燕思思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最痛的时候也只是皱一皱眉头,像是强忍着,且忍得十分辛苦,额角甚至冒出了汗珠子,二十戒尺过后,那手掌心已然青紫,这样单薄的一个姑娘看着甚是可怜。
却并没有做进一步处理,只忙着继续抄那未完的经书,似乎那经书不是课业,而是某种寄托,某种信仰,至少完成抄写要比手上的伤要紧。
蓝沁不太理解她,他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人,分明就是自讨苦吃。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
京城,护国将军府。
路乔今日被迫起了个大早,只因春日里百花盛放,京城里各家贵眷都纷纷在后园子里举办什么百花宴,今日里大房夫人也来凑这个热闹。
早些天帖子就已经发出去了,这些天大房夫人一直忙着操持此事,准备都妥帖了,今日里贵客们便会上门。
路乔作为大房夫人最心爱的外甥女儿,势必要一大早就侍奉在侧,帮着大房夫人招待来宾。
虽说她如今过惯了安逸的日子,起个大早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似的,但她还是愿意如此的。
这些天与大房夫人相处,她甚至有一种看见母亲的错觉,这样真心相待也真像母女之情,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对往日颇有眷恋,就想着母亲若还在,自己如今该是什么样子?
她无法想象,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如今很温暖,这温暖是大房夫人给的,她愿意为了这个人去付出。
护国将军府,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在将军府里找到记忆里才有的温暖,她如此放肆恣意之人竟然在这规矩森严的将军府中逗留至今不愿离去,也真是很意外了。
百花宴来的大多都是官眷,不过据说在从前,悯顺皇后在的时候有时会亲临官员府邸,百花宴是官家妇人的脸面,皇后此举就是给了谁家大脸面。
不过如今便算了,都说是皇后抱恙,太皇太后吃斋念佛已久不愿出门,便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殊荣了。
百花宴说是妇人的聚会,可是这些官眷也大都会带来自家适龄的公子小姐,名头上都说是赏花赴宴聚一聚图个乐子,但实则是为相看,还是为着儿女婚事。
大房夫人特地把路乔带在身边,一大早还叫人特意给她打扮了,路乔也不傻,就知道这老妇人存了什么心思了。
合着是想给她送出去,老人家也真是操碎了心啊,路乔捂脸。
她也觉得无甚所谓,哄得老人家高兴些也是好的,于是便顺从了。
陈络今日来的也早,但路乔万万没有想到她回一趟家身边竟陪着丞相夫人,陈络扶着方夫人走进园子的那一瞬,路乔竟然有些恍惚了,就像是回到了当年。
方相夫人倒像是不认得她了,这叫做贵人多忘事,看了她半晌只说了一句,“这姑娘看着好生面善啊。”
大房夫人便接着说道,“可不是面善嘛,这我外甥女儿,梅儿啊。”
方夫人如梦初醒,无奈笑道:“是了是了,糊涂了,糊涂了,这人上个年纪啊,脑子就不好使。”
陈络这个时候就很是嘴甜,“伯母此言差矣啊,您与母亲明明俊俏的像是一对儿小姑娘呢,哪里就说上什么年纪不年纪的了,听着倒像是在炫耀。”
两位夫人乐了,只说这丫头跟个猴儿精似的,古灵精怪。
陈络看着不像是坐不住的人,可偏偏今天却很是反常,才坐了一阵子便悄悄地拉着她,“这歌舞好生无趣,咱去别处走走吧。”
路乔也没什么意见,正巧她也觉得无趣,她本来都快睡着了,若不是陈络推了她这一把说起这事,她恐怕已经在与周公梦里论道。
“好啊,一起去。”
若说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就是不靠谱,走到僻静处,尚不是什么险境,她却已经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人倒是没事儿,就是衣服脏了,决计不能见人,只能想法子换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吧,此处离我房里不远,我回去换一身。”
“我跟你一起去?”
陈络拒绝得就有些干脆,“还是不用了,我是说,我想自己回去看看,许久都未曾一个人回去了,怀念那种少年时的感觉。”
这是一个多么正经的理由啊,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似的。一般人家皆是信奉一个道理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路乔有些理解她了。
“那你不必着急,可缓缓归来,我在此处等一等便好。”
“好,多谢姐姐。”
陈络嘴里喊着姐姐的,心里却想着这姐姐快些做了婶娘才好呢。
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陈络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这姑娘消失得或许过于匆忙,燕思思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觉得定然是自己多心,已然在此处住了许久,天天来往的地儿,能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