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已经经历过两情相悦的愉悦,他还能回到从前阴暗的领地,不顾一切去掠夺他想要的猎物吗?
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旦明白走在阳光下的悠闲滋味,又如何愿意龟缩回那层厚厚的壳子。
“听说你现在就住在医院附近?”云染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那我能跟你一起住吗?”
江砚殊:“哦”
云染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回事?你内存卡顿了吗?”
江砚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都很艰难,长时间的脑死亡还有营养不良让她每做出一个动作,都觉得这个身体随时都可能罢工。
他轻柔地捏着她的手腕,慢慢沿着病号服的衣袖往上摩挲。
他低下头,轻柔地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你好好先休息,我下午来帮你办出院手续。”
江砚殊心不在焉地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身边经过的医务人员都会跟他打招呼,可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思考出一篇小作文。
他现在完全平静下来,就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应该先洗一个澡,换一件新衣服,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刚刚苏醒的云染面前,而不是现在这个颓废样子。
他偶尔会瞥上一眼走廊病房上的单面玻璃,正好看见自己目前的样子,面容憔悴,皮肤黯淡,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实在跟他过去的样子差距有点大。
“江医生这是什么了?感觉失魂落魄的”
“我觉得可能是太高兴了吧,你刚才听说了吗,他负责的那个1039号病人苏醒了,那可是脑死亡啊!”
“说起来1039号病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在重症加护病房都住了整整两年了,脑死亡的病人她又不是第一例,医院里多得是,可还不是只能静静等死?”
“不知道,好像是联盟的科学官?稀缺性人才,总是有特权的。”
江砚殊突然走到了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导台护士面前。
护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江江江医生?!”
“1039号病人下午就要办出院手续,帮她开一张出院单。”
“可是她才刚醒,哪有这么快就出院的?按照医院的规则”
“没有什么规则,”江砚殊语调轻柔,却又怪异地充满了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意味,“我是病人的主治医生,我觉得她能出院,那就可以出院。”
护士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江砚殊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第一时间就是把身上湿漉漉的沾满营养液的衣服给换掉,然后走进浴室。
他清洗了好几遍,保证身上绝对没有营养液残留的气味,这才拿起洗手台上的香水,在颈侧和手腕喷了两下。
雪松和柏树的木质香缓缓在空气中四处逃散,但是跟云染调配出来的墨与恋完全不同,就算他记住了她的配方,找了私人调香师来调配,还是不行。
他蹙着眉,看了看手上的瓶子,只能把这一整瓶都扔进垃圾回收站里。
这种劣质的香水,还是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吧。
突然,嘭得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私人储藏柜。
里面的东西撞了一下,还觉得不过瘾,又接二连三地撞着柜门,连成了一长串砰砰砰的响声。
江砚殊走过去,伸手拉开了柜子,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突然从柜子里滚了出来,咣当咣当地在大理石地砖上滚翻三周半。
我恨你!等主人醒了以后,我一定要向她告状!你囚禁我,威胁要把我格式化,强迫我跟你一起欺骗主人,你才是坏人,而我都是被逼的!
小机器人艰难地从光滑的地面上爬起来,努力想让自己的气势压过对方,可是它太矮小了,头顶就只到江砚殊的膝盖。
它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跳起来给他的膝盖一拳。
江砚殊现在看它也变得顺眼许多,便温和地回答:“染染已经醒了,我打算下午就帮她办出院手续,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同居了。”
只有一根筋的小机器人顿时卡壳了。它的程序正在飞快地消化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一面是主人终于恢复的好消息,一面是她居然要跟它最讨厌的江砚殊同居。
同居是什么?
四舍五入就跟结婚差不多了!
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领证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觉得太高兴了?”江砚殊柔声问,“你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
我我有意见!
“哦,你有意见。没关系,反正你的意见也不重要的。”
他轻轻地拉起围在脖子上的毛巾,对着镜子,缓缓地擦过头发,洗过热水澡,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他看着自己倒映在镜子里的模样:瞳仁漆黑,黑得就像深渊,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有些阴森,似乎好像随时都会把人拖进深渊同他作伴,可是当他扬起嘴角,脸上那种冰冷的线条顿时暖化了,就像谦谦君子一样温柔。
他打开自己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只旧光脑。
当时云染的头部受到重创,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差点宣告死亡,没有人还会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光脑。
但他在抢救结束的时候,选择了一个隐蔽的角度,把她的光脑从手腕上脱了下来。
现在要不要还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