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榷疯了一样思念孟乔,可是孟乔没有接他的电话。她此时大约携着绿眼金发的佐治在康桥里散步,再也无暇听自己的痛苦忏悔。
烟又烧至烟蒂,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将烟蒂连着一点微末的火光弹出了阳台外。烟蒂很轻,顺着他弹出的弧线纵身飞下,风一吹却不知道飘向哪个方向落下,一点声响也没有。他探头往下看,脚底一片深黑,吞噬了烟蒂那点微不足道的光。
他重新点了烟叼上,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能和谁再说说电话呢?他一时茫然起来,原来这廿年以来除了工作以外,连朋友也没有一个。怪不得孟乔要离开他,佐治温柔体贴,多的是陪她在床上说情话的时间。
他忽然有点想念廿年来从没缝隙的凌霄。
电话拨号音漫长单调,凌霄终究还是接了他的电话,声音干涩阴沉,“说吧。”
“华尔基金的缪溪灵是秦霜云的人,不能再用了。”
“好。”
“她在翡翠里还收买了几个中层,没揪出来,名单我发你手机上。”
“好。”
“凌霄……”赵榷忽然有点哽咽,他已不能再称呼凌霄做凌少爷,作为职业经理人的他大概明天就会收到凌霄措辞严厉的辞退通告。他将要告别一手创办的万锦集团,成为全世界的笑话。
凌霄声音冰冷,“说。”
“是我罔顾你的劝止做了金融赌徒,我对不起你。”
“你该忏悔的不止这件事。”
“我最后要对你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和凌太太没有私情,你要信我。20年来我对凌家忠心耿耿,有骗过你一句吗?”
“以前的确没有,”凌霄尽管声音仍是冰冷,鼻子却发起酸来。20年来他和赵榷相伴创业的情景涌上眼前,第一次参加招拍挂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的行家们有说他们是忘年交的,有说他们是父子的,也有说他们是兄弟的……种种传言为这对神秘的买家添上了传奇的色彩。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要为这抹海滨世界添上绚烂的霓虹色彩,为此共同奋斗了半生。
赵榷叹了一口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斐,但她是个清白的好女孩,你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她。”
凌霄徒然间把手拧成了拳头冷笑起来,“清白?清白得相约在房间里沐浴等候!”
赵榷摇头笑了,抬头看着一弯静默的月亮躲进云里,说,“凌霄,原谅我不能向你解释清楚的自私原因。如果孟乔找我,今天的事帮我隐瞒,我想永远是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说完,他啪地挂了线,走到栏杆边缘。夜空云层稀淡,明天一定是个初夏的艳阳天,他多想再看一看南港城波澜壮阔的日出,可是太久了他已等不到。他哈哈大笑地点上一支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翻过栏杆纵身一跳。
他像一支被弹出露台的烟蒂,带着最后一点火光划过南港城的夜空。
过了很久很久,楼下才传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