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妇啊的失声惊叫,浑身一颤,失力松开他衣领,倒退两步,反手抓在丹台上,咔嚓五条指痕。
“你……你说什么?”
她这一松手,白如云便如抽筋去骨,身形也站不稳,晃晃欲坠。夏药王眼疾手快,一个猴纵钻到他背后托住。白如云当场瘫倒在他怀中。
夏药王怒声道:“黑寡妇,你竟然对一个小孩童下毒手?”
黑寡妇愣了一下,精神恍惚,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低目看了看自己双手,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伤他,他自己站不稳的。”忽地扬起高傲的头颅,“本夫人若要伤他,又岂止是站不稳那么简单。”
夏药王冷郁着脸,重重哼了一声,低头望着怀中的小鬼头:
“小白,你没事吧,觉得身子怎么样,哪里疼?”
白如云浑身犹自抽搐不止,额头渗出冷汗,连脸庞也扭曲,想必疼到极点,上气不接下气道:
“全身……经脉……都疼。”
夏药王连忙扶他到椅子坐下,又给自己搬了一张。
他轻车熟路,捏了捏肚腹,看了看舌头,然后用双手掀开小鬼头的眼皮,并无二样;越是如此,越发显得此怪症大不寻常;心头疑团顿生,探出一根食指搭在他左手脉搏之上,突然咦的一声,微微色变,垂睑不说话。
黑寡妇悄然侧立,心中有万千疑团想盘问这小鬼头,又怕打扰夏药王看诊。
白如云突如其来的经脉刺痛,来得快也去得快,已渐渐缓过神来,忽然又浑身哆嗦一下,只觉得体内多了一条线虫,沿着经脉缓缓游走,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它的一举一动,惊惧之意油然而生。
夏药王双目紧闭,沉声道:“全身放松,不要运功抵抗。”
原来夏药王往他体内灌注一丝真气。他的真气细如牛毛,属性温和,且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向前试探,白如云只觉得痒痒的,并无不适。那线虫在他体内转了一周天,大约有所发现,特意在丹田滞留几息,又转了一周天,似乎在追踪什么目标。
黑寡妇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论内功深厚,她远超夏药王,但她只会杀人,这般气针探脉的精巧功夫她却不曾会,心中忖道,这老泼猴果真有真才实学,护法之位确实有点屈才了。两人的对话,她先前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夏药王眉头慢慢皱了又拢,拢了又皱,脸色逐渐阴沉起来,末了,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收回真气,睁开眼睑,眼神复杂之至,疑惑苦恼惊怒兼而有之,问道:
“你先前和谁人交过手来?”
白如云摇头:“没有和谁交过手,都是挨打来着。”
当下将自己在梵净山下被李大嘴偷袭、朱妍背上山、合欢圣母逼供、巨灵神搭救的一系列过程都细细说了。
夏药王猛地一拍大腿,跳将起来,怒形于色,干瘦的身子在宽大的衣裳里面直哆嗦:“这老妖婆好生歹毒,竟然在你体内留了后手!”
他气鼓鼓的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
“那你丹田那团热气又是怎么回事?”
白如云啊了一声,丹田那团热气已经盘踞好多时日,既不消散,也不作恶,时间长了已习以为常,此时夏药王提起,方醒觉它原本大不简单。
白如云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那团热气啊,那团热气……因为我吃了血蝙火丹啊。”
夏药王登时愣住,鼓起一双死鱼眼般的眼珠子,十指捏起拳头,牙关咬得咯咯响,一句一顿问道:
“你说……你吃了……血蝙火丹……我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血蝙火丹?”
他神态可怖,仿佛要活吞了他,白如云吓得缩了缩脑袋,活脱脱一个偷吃糖果被当场捉获的顽童,低声道:“我不小心吃的。”伸出拇指和食指沾在一起,“那东西只有芝麻粒般大小,谁曾留意得到。”
“那可是曲非的救命药!”
白如云脑袋缩得更低,就像鹌鹑一样。
夏药王越发生气,恶骂连连:
“暴殄天物!气煞我也!……咎由自取!活该!”
他铁青着脸,背负双手,弓起腰像只老猴子,在丹房里面走来走去。前面有张丹台拦住去路,他一脚踹翻,台面上的家什哗啦跌了一地,这下丹房里面唯一齐整的东西也没了,再加上柱倒墙穿,当真是满眼狼藉。
火工药童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都识趣抱着盛满大无畏汤的罐子躲得远远,不敢惹他。
只见他又踢又砸,发泄了一会,大约是累了,终于消停下来。事关性命,白如云连忙好言打听。夏药王余怒未消,说话浑无条理,五句里至少有两句在骂他,还有两句带着冷嘲。
白如云细心恭听,约摸揣摩出几分道理,越想越是惊惶,厚着脸皮陪笑道:“夏叔叔救我。”
夏药王板起面孔:“你如今有毛有翼,还要夏叔叔救么。”
顿了顿,终于忍不住。
“血蝙火丹是练气之人的灵丹妙药,那颗火丹刚刚成形,药效大打折扣,但也至少可凭空增加小半甲子功力。可惜你啊,平时不好好练功,结果只能汲取些皮毛,绝大部分精华还沉淀在丹田。你现在就像……就像抱着金砖饿肚子!”
白如云连忙点头受教:“弟子日后必定勤加练功。”
夏药王冷笑:“暂且听着。”
“那也只是浪费,怎地经脉会突然痛起来?”
“先前合欢圣母收手之时,暗中在你体内留存了一缕阴柔真气。那缕真气乃无主之物,在你经脉里到处游走。故你体内现在有三股真气,打个比方,有沉睡的猛虎,有潜伏的毒蛇,还有你自身那头牛犊……懂么?”
白如云连连点头。
“三者平时相安无事,但你一运真气就全乱套了,失控,冲突,反噬……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演变到什么程度。”
白如云缩了缩脖子,犹自后怕不已,那滋味着实不好受,痛起来如千万根火针在经脉里乱钻乱刺,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老妖婆当真歹毒,竟用这般法子折磨人!
“那我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