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倒没介意他如今都已醒了还这样压在他膝上,反正他腿早麻的半分知觉也没有了,短一个时辰不短,长两炷香火不长。
他就是有点好奇,范无救会说什么。
会解释几句为何突然要去勾魂杀鬼?还是威胁他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问问此时何时、此地何地?
大概是此时何时、此地何地吧。
范无救这辈子杀过的人和鬼都太多了,三十万众,在他的“战绩”里,只怕连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
谢必安这么想着,心内微叹一声。
倘若范无救当真问他此时何时、此地何地这样的无聊问题,那他是不会回答他的,让他糊涂死才好。
却没想,他这般心思玲珑,千回百转之间,范无救盯着自己断裂再生的腕骨,竟眉眼垂落着,沉叹一声:“安安,我是不是老了?”
嗯?
谢必安剑眉微挑,怎么忽然就问这种问题?
这要他怎么回答?
对,你老了,你早就老了,你他妈十二万岁还不老,你要上天吗?!
谢必安摇摇头:“没有,你的脸看上去很年轻。”
范无救睁着枯木一般的眸子,转瞬望了谢必安一眼,这片刻的视线相交里,谢必安看见个奇景。
范无救眼睛上的那个伤口,那个这几日夜里皆渗血不止,在他面上凝出一片又一片狰狞血痂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就在他的眼前,破镜重圆一般,从一滩糊涂,重新变回一弯清目。
而那个终于舍得将自己的伤口治好的恶鬼,瞟了谢必安一眼后,在他那句“你的脸看上去很年轻”里,目光寡淡的抬起手,落在颊边。
范无救垂眸:“是啊,这张脸,死在了他最年轻美好的时候…即便不用三途河水,也是…最年轻美好的时候……”
“怎么,难道你没饮过三途河水?”谢必安随口问了回去。
范无救眉宇微蹙,淡淡道:“我死的时候,三途河还只是一条普通的冥河……”
“………”
回到上一个问题,就这样“历史悠久”的鬼生,老不老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必安撇了撇嘴,打算问一问正事,比如他方才沉梦里口中念叨了七十三遍的“妻妻、齐齐、琪琪”,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心内却忽然一颤。
一个有些莫名、有些大胆、有些危险,却又无法抑制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
谢必安低下头,突然伸出手按住范无救的下颌,指尖在他颈侧皮肤上细细摸索了两下。
他蹙着眉,怀疑道:“你的这张脸,该不会是个假人皮吧?难道这不是你原本的相貌?!”
范无救既没动,也没说话。
良久,他拂去谢必安越摸越过分的手,懒懒的笑了一声:“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你觉得好看不就够了么。”
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了?
谢必安一瞬恍惚,扶额笑叹:“谁能想到,叱咤地府的玄君,原是个画皮鬼?呵呵,这消息要是放出去,画皮鬼们在阴间的地位可终于有救了…”
范无救:“………”
谢必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罢了,你是不是个画皮鬼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
范无救轻如幻觉般的“嗯”了一声。
随后,谢必安坦诚的告诉他:“我可不喜欢你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