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信进来吹了灯,轻手轻脚回到明间和衣躺下,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袁敏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好像有喧闹的声音,叫了长信几声,却只听到了他如雷的鼾声。袁敏行就披衣起来,推门出去察看。原来是有人在举行婚礼,袁敏行站着看了两眼,刚要转身回去继续睡觉,却被一群三姑六婆围拢住,强行推到了一间屋子里,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然后又被拥簇着,往人更多的院子里走去。
站在面目模糊的一对中年夫妇面前,袁敏行手里被塞进了一条结着花球的红绸,红绸的另一边,是个被盖头蒙住了脸,低声呜咽的女人,袁敏行被人按着,随着喜娘的口令,跪,拜,起,身旁的女人也同样被人按着,一块儿做同样的动作。
拜堂完毕,袁敏行被送到了陌生的屋子里,当袁敏行被推到了床前的时候,跟他拜堂的新娘,脸上依旧被红盖头盖着,却已经躺在了大红色的喜床上,胸口上的一颗襻扣被扯坏了,露出一痕雪脯,和两指宽的水蓝色的主腰,还有一绺青丝搭在了她的胸口。
袁敏行想转身离开,手却违背了他的意志,揭开了新娘脸上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带着笑意的,微微有些上挑的眼,琼鼻檀口,微微张开的红唇之间,露出洁白的小小贝齿,额间贴着一朵红梅。
“宝儿?”袁敏行往前一步,走到了床边坐下,手轻轻抚上了荣宝儿的脸颊,低下头,落在了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
就在袁敏行抱着荣宝儿,心神荡漾之时,听到了荣宝儿的哭泣,猛地抬头,袁敏行看到了荣宝儿的泪水,心里一揪,挣扎着想对她说,“对不起!”,却怎么都张不开口,终于用力喊出来,袁敏行却猛地惊醒了。
喘着气坐起身,袁敏行脑海里还回闪着,与荣宝儿在一起的旖旎情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强烈起来。掀起被子下了地,袁敏行吩咐走进来的长信,“去给我打两桶水,我要沐浴!要冷水!”
荣宝儿才入睡,就做起了梦,开始的时候,梦境还算平和,就是跟荣曜和荣高氏,在繁花似锦的桃林里穿梭,渐渐的,桃林里起了浓雾,不过是一个转身,荣宝儿就和荣曜他们失散了。
被浓雾包围的荣宝儿辨不清方向,正焦急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忽然看到前面隐约有个人影,似乎在跟她招手,荣宝儿心头大喜,急忙跑着过去。到了那人面前一看,竟然是荣章氏,荣宝儿就拉着她的手,问她可看见荣曜和荣高氏没有?
荣章氏神情哀伤的看着她,却并不说话,眼看着浓雾越来越大,荣宝儿跟荣章氏明明是拉着手,面对面站着,可是荣宝儿开始看不清荣章氏的脸了,荣宝儿就着急了,用力摇晃荣章氏的手臂,大声问她,“我爹跟我娘在哪?我二叔呢?”
突然,荣宝儿觉得被人大力推开,此时浓雾突然消失的无形无踪,有两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一左一右架着荣章氏,往西边走,荣宝儿奋力去追,跟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眼看着荣章氏的身影消失了,疲惫不堪的荣宝儿,靠在一棵桃树的树根旁坐下休息,发现前面又来了一群身体残缺的人,有男有女,列着队也是往西边走,其中有两个忽然脱离了队伍,往荣宝儿这里飞奔过来。
荣宝儿还来不及反应,那两个人就扑到了荣宝儿面前。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个极深极长的伤痕,透过伤痕,都可以看到后面的颈椎骨。另外一个,只剩下半个脑袋,一只眼珠都脱垂在外边。眼看着他们的手就要碰到了荣宝儿身上,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把荣宝儿拉到桃树后,荣宝儿就看到那两个人的指甲,插进了树干里,抱着树干又啃又挠起来。
桃树似乎也知道疼痛,一边流血,一边尖叫,树上的枝叶都颤抖起来,满树的桃花都被抖落,落了荣宝儿一身,荣宝儿僵硬的站着,两条腿就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不能移动丝毫,眼看着桃树就被两个人啃得变成了半截,荣宝儿在树倒下的一瞬间,终于尖叫出声。
“姑娘,姑娘醒醒!”翠衣第一个被惊醒,起身轻轻推荣宝儿,想要唤醒她,寿嬷嬷在外头,也听见了荣宝儿的惊叫,两步就跑了进来,坐到炕沿上,用手抚摸着荣宝儿的额头,跟着翠衣一块儿呼唤着。
荣宝儿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寿嬷嬷和翠衣焦急的脸,心里顿时有了底,抓住寿嬷嬷的手,扑进她怀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寿嬷嬷看到荣宝儿哭,心反而定了。荣宝儿遭了那么大的惊吓,都昏厥了,醒来以后还能神情平静自若的做安排,还知道关心翠衣,这才是不正常。
寿嬷嬷轻抚荣宝儿的背,任她尽情发泄。过了两刻钟之后,荣宝儿才渐渐的平静下来,抽噎着,打着嗝,离开寿嬷嬷的怀抱。翠衣递上了手帕,玉竹送上了一杯温水。荣宝儿擦干眼泪,喝了水,脑子里也不再向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