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的教学楼总是无比嘈杂,从教室里涌出的学生们像是季末迁徙的候鸟,叽叽喳喳向着同一个方向离去。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无数个行走着的影子,在从楼顶漏出的微弱阳光下忽长忽短,被微光映得金黄的顾夜流,连脚下的影子都和他本人一样挺拔好看。
“顾先生……哦不,师哥,请等一下……”
“嘭”的一声,撞上了一具坚实的胸膛,带着一股熟悉的薄荷气息,迅速攫住了她的所有感官。
像是中学时代没背课文却被老师提问,又像是等待期末考试成绩的焦躁,整个心脏都像是被悬在空中,又被丝线锁住,随着来回的拉扯不断收紧。
伴随碰撞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
她低头看着顾夜流光亮的高级手工皮鞋上斑驳的咖啡渍,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每到阳光灿烂的天气时,就会挂在大院麻绳上,那些图案和花色各异并且每天都会更换花样的棉被,想不到时隔多年,她好不容易从尿床大军里走了出来,也还是摆脱不了与焦黄色水渍的缘分。
她眨了眨眼,在这样一个尴尬到顶点的瞬间,她第一反应不是逃跑或者自杀,居然抖动起肩膀,无可奈何的笑了。
在许如星离经叛道十八年的岁月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不是所有能够出现在光荣榜上的学生都娴静乖巧,不会被列入老师痛恨的黑名单TOP 3之内,但怎么说,痛并快乐着吧。毕竟许如星表面上看起来可爱又文静,成绩也名列前茅,所以就算她经常联合同学在愚人节乃至教师节的时候在门上放一桶水或是把讲桌前的地板涂满502甚至是一把火烧了实验室,校长都会考虑到她过分优异的成绩给学校带来的巨大荣誉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在她出国之前,所有受过她荼毒的老师看见她都会绕道走,不是出于对她的恐惧,而是根本不屑与她计较——折寿。
有过不计其数顽劣经验的许如星此时深刻的了解顾夜流的心理状态,所以她沉默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对方不是自己的老师,显然没有容忍自己的必要,而且既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又是自己的债主,按照以往她闯祸的经历,不被对方扒掉一层皮,也需要付出巨大的金钱代价。
但此时,她毫不胆怯,她甚至恶劣的想,孽缘也是缘,只有越积越深,才能给自己和他制造更多的机会。想到这,她更加释然,愧意全无,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委屈又愧疚的样子对他说道:“师哥……我不是故意的……”
顾夜流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帕,蹲下来,简单的蹭了蹭鞋上的污渍之后站了起来,对她说:“没关系。”然后便转身离开。全程自然流畅,既保留了她的面子,也避免了与她过多的接触,得体的掐灭了她眼里燃烧的小火苗。
许如星看着他的背影,在斑驳的光影里,像一个充满年轻朝气的少年。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道,他冷漠精致的侧脸,都像是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许如星的心尖。
喷涌而出的,是和青春一样热烈的,鲜红血液。
萧来坐在寝室的床上,手边的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她悠闲的倚着墙,翻着手边的那本《看不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