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灯火通明的巷子很宽，也很长，道路两边每隔二三十步，便会摆置一方圆柱状的等腰土炉。

许弥背着少女，和小女孩停留在巷子中段的一方砖红土炉前。

依喻舒所言，这家的东西好吃又便宜。

三人就座于土炉旁用竹竿麻布搭起的架子篷里。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许弥先将少女放下，接着他便率先坐在了四四方方的桌凳前。

妹妹搀扶着姐姐坐在许弥对面，小女孩眨着一对异常明亮的眼睛，乌黑瞳仁内倒映出篷子顶上明晃晃的灯笼火光。

姐妹两人端坐在桌前的长条木凳上，喻锦的左手挽着姐姐淡绿长袖的臂弯，右手背在嘴唇下巴上蹭啊蹭的。

小女孩不停吞咽口水的模样，被对座的许弥看到，摇了摇头，他对赶过来的麻衣小厮道：“你们这都有什么吃的？”

……

点菜，上菜，吃菜，三人一会便结束了这顿颇为丰盛，有荤有素的夜宵。

饭毕，许弥一边看着恢复了几分气色的喻舒在数铜板，一边无奈的想到，走了一个时辰的夜路山路，就为吃这点东西？

看了眼吃饱饭，这会面色红润，舒服到眯眯眼的小女孩，许弥便释然了。

十一二岁的小娃娃，正是长身体和精力充沛的年纪，顶不了饥，走的了路。

这样的事对她们而言挺正常的，许弥不再多想了。

他转而看着小女孩身旁，手指在桌面点动，一枚枚数铜板的少女，她这会的气色恢复了半筹，小脸依旧很白，却不是原先那种泛青的惨白了。

纤细白净的手指从左到右，桌面上摆着一贯铜钱，少女一边掰手指，一边一枚一枚的重复着滑动铜板的动作。

她这会认真极了的样子，在许弥眼中，看起来像个文盲。

也对，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不仅自食其力，还要养活孤苦伶仃的妹妹，会下棋已经是了不得了。

算术是大户人家才能学的本事，如她这般，会个一二三四扳手指头，便就够了。

够吗？许弥摇了摇头，他感觉不太够，有空教教小姑娘吧，这个念头在许弥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一指头一指头的数了七十六枚铜板，喻舒小姑娘依依不舍的再次数了一遍。

许是还没恢复好，精神头不佳的缘故，少女在数第二遍的时候，中途一不小心给记差了。

她抬头看向许叔叔，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少女察觉到许弥一直瞧着她看的事了。

许弥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却从少女苍白的小脸上看出了少许丢人的羞意。

少女的眼神过于躲闪了，比平日快了五成，比下棋时快了七成。

她在不好意思？许弥这般想到，不好意思什么呢？数钱数的太慢？

许弥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起身来到少女身旁，伸手将桌子上的铜钱摊开，三枚五枚十枚二十枚五十三枚七十六枚。

很快便数完了，许弥拿起一把铜钱，径直去土炉那结账了。

对方接过铜板，看了眼成色，过了过秤，这桩买卖算是尘埃落定。

吃过晚饭，三人走在街巷子里，与熙来攘往的行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