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宫拼着命要见寡人,为你那姐姐?”嬴政甚至不曾抬眸看过殿中站在的小人,在他眼中那就是稚子。若非张良交出来昌平君的行踪,看在他识时务的份上,这郑家人他不会再见了。
这是无忧第二次见到嬴政,上次见面的时候云夫人还活着。此次闯宫面圣,他逃出了霍琛的监管,留了绝言决定了孤注一掷。
“郑家事情现在由我扛下。”
小男孩一本正经的说道,骨子里透着坚毅,即便面前的人归为天下共主,嬴政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嗤之以鼻。
“你有什么,凭你姓郑?”嬴政是在看不懂这小子何来的硬气,说要出来抗事。
“秦王,就凭我姓郑,我是郑家的男人,该由我撑起郑家。即便是死,也该由男人挡在女人身前。”
虽然明白阿姐苦心孤诣,为他挡下肮脏阻隔他接触这些,但他依旧在今天毅然决然的辜负她,毕竟他不会想看着阿姐去死,或是为了他们做出无法挽回的选择。
“请放了我阿姐,郑不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年人面对君王,带着些许江湖气,他们向来本能尊崇武力强者,但这一次他主动的卑躬屈膝,跪了权势。
如此反倒引得嬴政眼底浮现了笑意,竖子幼稚,异想天开,故作老成总会莫名泄露了喜感。
“我要你的命何用?”
“至于她的命,那是她的选择,我已经给了她生路。”
郑不离伏首跪地,象征着他低入尘埃。这一辈对父母他不曾行过如此大礼,如今得此机会跪拜君王。曾记起师父说过,人在学会爬行之前先学会了跪,将来丢下尊严想他们乞求要跪,双亲逝去灵柩前要跪,那一辈子不曾双膝跪地扣首的人生都不得圆满。
不圆满的人要么生来无欲无求,要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没那福气跪。过去只当师父那是为自己的失了尊严寻的借口,今天他真就该死的信了。
他来不及跪双亲,如今跪了君王,算得上是大大圆满了。
“秦王,郑不离入暗狱,承诺无忧的眼睛一辈子不治。”
“但请放过阿姐。”
这一跪相当虔诚,为所求达成所愿,他愿搭上所有的福气。
“我为何要答应你?”
“君上,这不是请求。”
“呵~有意思!”
“竖子威胁寡人?”
嬴政不禁愈发起了兴味,少年人乳臭未干,声未变都算不得顶天立地的男子。在他面前不露怯,先礼后兵与他谈上了条件。
真是初生的牛犊,才最是有趣。
“一个时辰,无忧身上剧毒发作将无力回天。一个时辰,我未出宫,我与无忧的死阿姐以后必然会知道。”
“我们既然是绑住阿姐的绳索,那我们自行了断,她无须做任何选择。”
“若是我要她现在死?”
“不会的,你并不想张家失控,所以你必然不会杀她。阿姐即便死了,那也是她的选择,她的自由。”
不离已然笃定,他今日此举万无一失。他的不害怕,更像是有恃无恐。
“君上,郑不离只要阿姐离开,所有一切回溯原点,我此生甘愿效命。”
“今岁你多大?”赢政许久禁声不语,久久的盯着他看,像是透过眼前的人看见了一些过去的人事。
“虚十一。”
“还未及笄,你又有何本事入暗狱。”
“敢问君上您继位时多大年岁?”
郑不离倒是与他当初一般大站出来独放一面,可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郑不离比他多了许多天真,权力他不曾靠近过,无人教他不折手断。所以他稚嫩,但同样干净。
那东西多年前在他姐姐身上倒是见到过,郑家一对姐弟在他的朝堂都是异类。
“竖子怎敢与寡人相提并论?”
“英雄出少年,郑不离能够在暗狱活到最后,誓死效忠。”
嬴政如斯质问,却并无怒意。也只有年轻才敢无所顾忌的大逆不道,他不通老成,不懂小心翼翼。
郑不离似乎也不知道何为谦逊,他认为他可以,他便敢说。不管这话在别人看来是怎样的可笑。
“君上您没有选择,您不会想看到我带着无忧离开人世。”
在这一刻,嬴政愈发欣赏眼前的小毛孩。错过这样一个人,他竟会觉得可惜。
“十年之后取代李信,可敢?”
“我敢。”
“在寡人面前不可称我,要称臣,可记住了?”
“我...臣遵命。”
“出去。”
画师在殿中干站了很久,画作已然完成。嬴政这一声不晓得是在唤谁,方才在殿中听到的一切,画师不禁咽了口水,心脏跳动剧烈,提笔的手久久不能动弹。
“君上,无忧身上无毒。”方才撒谎了,可算作欺君,相比方才的慷慨之词,坦白谎言他脸上瞬间浮现心虚。
“寡人知道。”
没有丝毫迟疑,像是早在意料之中。眼看着跪在堂下的人弄丢了沉着老成,圆不了谎言。但这一次反倒是他诚实为自己免了处罚,他要的是绝对的忠心,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心存侥幸,故作聪明。
画师退下,画作摆在殿中,但嬴政却始终没有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