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看着那双眼睛,一时间有些恍神,这双眼睛向来都洋溢着灿烂而阳光的笑意,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充满希望。但现在的这双眼睛却布满血丝,眼中充斥这暴虐与仇恨,以及深刻的压抑。
他默默低下了头,弯腰朝着他行了一个佛礼,却不愿再直视这双眼睛。
“陵言,对于这件事贫僧已经答应了庄主不能透露给你,出家人不打诳语,对不起,恕贫僧不能告诉你。”
陵言感觉到无言的悲哀,与深深的无力感,这些人,一个个都说为自己好,是在保护自己,却从不顾及他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呵,你们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来看,你们是不是觉得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为我好,我告诉你,不是!这不过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借口罢了,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告诉我一切啊!”
渡厄看着神情受伤的陵言,似乎看了很久,也似乎就那么一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
“嘭……”
一切的一切如同掉落在水中的石子,水花激荡,向着四周蔓延扩散,他的悲戚,他的绝望,满腹的愤恨,报仇的欲望如同大火燎原一般,熊熊燃烧。
最终如同那被燃尽的香烛,陷入了昏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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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少年一头冷汗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些什么,仿佛被梦魇困住了似的。
渡厄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少年,原本如水墨般瞳孔,此刻显露的却是纯正灿烂的金色,如同金属般的质地,无端的让人从心底生出无限敬畏与冰冷。
不过,顷刻之间,这抹金色就如同被墨晕开一般,化为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这时的两点墨黑却不让人觉得寒冷,它们就像被浸在了深刻的温柔之中,一圈一圈向着眼瞳中间缓缓晕开。
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有情却实则无情。
梦魇越加厉害,陵言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打着颤,时冷时热的体温,让他觉得自己正身处于水深火热地狱之中,恶魔在身边朝着自己低语,嘲笑着,诱惑着他走向无尽的深渊。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轻轻抬起,有些陌生的体温,淡淡的却像极了他的主人,无端的让他感觉到安宁,梦魇被轻易的打碎,嘶吼着,咆哮着化作了碎片,他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沉重的无法掀起。
渡厄端着药汤走入房间时发现陵言已经醒了过来,双眼紧盯着头顶的房梁出神,他并没有打扰,而是选择在一旁静静的等待,陵言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开口道:“我…想喝水。”
僧人微微一笑,知晓他已经缓过来了,站起身走到桌旁,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喂到陵言唇边。
陵言感觉到唇上微微冰冷的湿润,就着僧人的手便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片刻,微微嘶哑着嗓子开口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我告诉你只不过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渡厄知晓他无权去劝说些什么,此刻一切的说服都显得那么无力,最后他摇了摇头开口道:“贫僧只希望你最终不会去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不会去劝说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希望陵言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不让自己一生都在复仇与痛苦中度过。
“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知道……”脸上的笑意将两颗梨涡压得深了些,却无端的让人觉得阴冷。
渡厄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皱了皱眉头,眉间的痕迹就像被刀是刻上去的一般,最后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事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但有些事却轻易地使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后的陵言虽看起来与平常无二,但渡厄知道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是那个想笑便笑,想闹便闹,无忧无虑的陵言了,此刻的笑容不过是掩藏那个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曾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