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春花的心里,林安心就是她邓家的儿媳妇,哪怕她同意了邓大郎的说词,有意与周家结亲。
正如她当家所言,周又招能带四亩陪嫁过来,自家再置办上几亩,邓金鼓又能日日跑营生,如此一来,家中的日子自然会越发好过。
“你同意便好,下回你表哥来咱家,我好生与他提提,当然,又招是咱们的表外甥女,自然是正妻,咱俩肯定要拿她当亲闺女待。”
邓大郎已经下定决心,就冲着周又招陪嫁的那四亩旱地,他都愿意把她当小祖宗供,不就是多双碗筷的事么!
“爹,娘!”合起的院门被人重重地推开,厚重的院门撞在泥院墙上,溅起一片泥灰,又反弹开来。
季春花皱眉朝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做死的,平日我忙得要死也没看你过来帮把手,一回来就垮着一张老脸拆门给谁看?你爹还没死呢!”
原本院子里还有些残余桂花香气,结果她一回来,远远就传来一股难闻的鱼腥气。
季春花的眉头拧得越发利害:“难闻死了,不知道死鱼气很腥啊!”
“娘!”邓金钗常年要在家杀鱼、腌鱼,身上的鱼腥味也不是最近一两日才有的。
她懒得理自家娘,快步走到邓大郎身边,弯下身子低头看了看他的小腿,依然用布条绑着木板子。
“郭郎中可有说,几时能拆了板子?”
“我呸,少在这里作,你会不知?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还是折了骨头。”季春花一边骂一边把筛子往邓金钗手里一塞:“即然来了,那也别闲着,没看到老娘骨头都快散架了。”
邓金钗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只得坐下来一边帮忙筛芝麻,一边问两人:“爹,娘,四丫可好点了?”
她在来的路上想好了,回来后不能一上来就问四丫去哪儿了,得先探探两人的口风。
“动作快点,林家没给你饭吃?老娘到要上门去请教一下,老娘的闺女嫁去她家是做儿媳妇,有这么搓磨人的吗?”季春花不愿听到她提起林安心,忙开口打岔。
这反而加大了邓金钗心中的不安,她快速帮季春花把剩下的芝麻筛好,本想多嘴让自家娘不用担心,到时让她大女婿帮忙带到镇上卖掉,后又思及听到的糟心事,到底忍住没有开口。
邓大郎躺在那里撩起眼皮子看向邓金钗,眼神十分复杂,后又轻微叹了口气。
“春花,给我和金钗倒碗水来。”
“她是没手还是没脚,自己不会去?”季春花骂归骂,到底还是站起来去灶屋里倒水,刚才,她当家的朝她使了眼色,这是叫她避开的意思。
“金钗!”眼看着季春花离开,邓大郎清了清嗓子,这才喊道。
“哎,爹!”邓金钗把最后的一点芝麻筛好后,倒进干净的竹箩筐里,这种箩筐是用宽竹片编成的,轻易不会漏出东西来。
她把筛子搁到一边,搬着小杌子挨着邓大郎坐下。
“你看到我受伤的腿了么?以后,爹这腿怕是瘸的了。”邓大郎说这话时,心情很沉重。
任谁也不想自己是个瘸子。
“爹!”邓金钗心虚地不敢看邓大郎,更没有勇气再提林安心。
“爹知道你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急匆匆地赶回家来,可是,家中是什么样子,我不说,你自个儿细细想一想,总能瞧出来吧,你娘上了年纪,很多体力活都做不了。”邓大郎伸手止制了想说话的邓金钗,又道:“你是想说青山会来帮衬吧,爹知道你俩都很孝顺,可是,再如何帮衬,青山也有小家要养,也有爹娘要孝敬,总不能把他当自己儿子使唤,金鼓与金锁又太小”
说到这儿,他微微顿了顿,又道:“把四丫典掉,咱家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要怪,只能怪那孩子命太贱,我与你娘商量过了,待过几年,咱家里好过些了,便把她接回来,或让金鼓收了,或给她备上嫁妆风光大嫁的。”
他只字不提,那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林四丫死当给了苏家,从此与邓家毫无瓜葛。
这事,被他与周长根给隐下了。
邓大郎有他自己的打算,周又招带着陪嫁田到他家,他儿子尝到了好处肯定不会松手,周又招必不会同意邓金鼓要回林安心,到时,邓金鼓肯定舍不得到嘴的肥肉,而林安心说不定那时已经在苏家生下娃儿,苏家肯定不会放她回邓家。
到时,屁事都没有,而他邓家也借着这个机会,反而能大赚一笔。
这话,他自不会说与邓金钗听,而是继续忽悠邓金钗。
“四丫今年才九岁,离圆房还早呢,我腿好后,也不至于拖累这个家里,多少能寻些事做,总好过连累一家子,再说金鼓也不过才十岁,半大的小子,能顶多大的事?又或者,金钗,你不希望爹的腿能好起来?”
最后一句话颇重,邓金钗自然不敢说不希望,更何况,她是真的希望自家爹能早日好起来。
“可是青山知道后,一定会生气,这事儿,我公公、婆婆还不知情。”邓金钗一想到婆家人的怒火,她不由坐在小杌子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