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凉亭后,王溪亭直接奔去中院,那里有一排寻常的屋子,寻常得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屋子直接复制了几下一般,可即便这里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对于王溪亭却是意义重大。
那排平凡的屋子东侧的一间,是父亲处理事务繁多冗杂,不得已连夜处理的那些日子里,母亲带她一起住过的屋子。母亲怕父亲只顾处理公务而不顾身体,又怕父亲烦乱之时府衙的饭菜不合胃口,担心父亲身体吃不消,往往做好父亲爱吃的饭菜,带着她一起来到府衙。那个时候,虽然父亲公务在身,虽然父亲陪她和母亲的时间不多,可那短暂的相聚时光异常美好,甚至比平淡生活中的相守更加令人感到珍贵。
当时,就是在这个院子,就是在东侧的那个房间,一家人度过了最为美好的时光。
她还记得,之所以一排屋子偏偏住在了东侧,是因为夏秋季节,屋外的东墙上总会布满星星点点的羽叶鸢萝,羽裂的叶子密密地覆盖住东墙的一大部分,深红色高脚碟状小花零星点缀其间。她喜欢这样的小花,总是赖在花墙底下不肯离去,父亲便命人收拾出了这间屋子。自此,每当父亲需连夜处理事务,王溪亭都有机会在花墙下的石板上细数掉落的小花。
那段美好的时光就如同梦幻一般悄然离去。
她长大了。羽叶鸢萝也长大了。
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当初仅仅覆盖一个角落的羽叶鸢萝,如今也已占据了东墙的大部分区域,将一面毫无生机的青砖墙装饰得俏皮可爱。
她长大了,母亲却老了。
她一天天地成长起来,却奈何母亲的身体却暗暗虚弱下去。一场突至的大病,没有留下任何缓冲的时间,就把母亲的生命夺去。于是,只剩下了她和父亲。
漫长的五年悠悠流走。她学着父亲的模样坚强了五年。
王溪亭很了解她的父亲。就当母亲去世之时,父亲也只是抱着尚且年幼的她微微笑着,可她却知道,此时父亲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难受,他的笑是痛苦的掩藏,也是她心灵的慰藉,仅仅一个举动就可以告诉她,即便是在难熬的时刻,都会有他支撑着。王溪亭没了温柔体贴的母亲,却得到了更多的父爱,她明白,这是父亲对她的弥补。而之所以这种爱护从未减退,是因为对于父亲而言,年幼的她失去了母亲,是他永远也填补不了的空缺。
她看着父亲可以在众人面前严肃甚至愤怒,但是在她面前,有的只是变着花样的爱护。
王溪亭想到这些,眼眶中的晶莹忍不住打转。
眼前依旧是密密的羽叶和点点鸢萝,她依旧坐在青石板上低头看着掉落的花朵,一切,却无法再回到五年之前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离去,才会将过去的某段时光彰显得无比珍贵。人们也总是这样,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开始怀念。
而一个至亲的离去,已足够怀念一生。
她看不得父亲烦恼,她也想尽快将此案终结,让父亲舒心。可是这个案件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尽头。案子卡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是没有办法的。稀少的线索,难以锁定的可疑人员,按时而至的血案······她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再聪明一些的头脑,没有读人表情的心理之术,以至于对这个案件头绪甚少,无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