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沁夫不解道:“不是那支队伍?那南娃子如此强力的援兵从何而来?大都?东路?”
恩和森道:“毛伯温先前还回调五万人马加强城防,所以大都是万万不可能派遣援军来的。”
马拉沁夫道:“那就只剩东路了……南娃子真敢调他们的东路军?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此一来,东路可就变成了一条坦途了?”
恩和森道:“该守的守牢了,坦途不坦途关系也不大。而且,通过坦途也是要时间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时间何其宝贵,这段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
马拉沁夫有所思地点着头。
恩和森道:“血毒人强是强,操控却不易,做不到如臂使指,那就不是无懈可击的,所以南娃子必会想到反向利用血毒人之计。一旦让他们得逞,我军的现有优势便会荡然无存,甚至会落到下风。当然,那个叫毛伯温的绝非泛泛之辈,定然不会盲目押宝于反向利用血毒人上,会留有一手,即便不成功,大不了就是维持原状。”
马拉沁夫道:“所以图什墨尔大人料定南娃子会和我军缠斗于此。”
……
夜幕初降,一颗明星遥挂天际。
两翼战场上的交锋已不如初时那般激烈,不再全力对拼。一方攻,一方守;一方守,一方缓;一方缓,双方缓;由点及面,全场皆缓。
按照常理,仗打到这个程度,双方就该各自收兵了。
注定是一场不同寻常的仗。
明军不会收兵,既因为战场在他们的两翼,能退去哪里,他们退了,中军就危了,也因为得了不得退却的死令,还因为双方互混,东一簇是明军,西一撮是蒙军,一簇簇,一撮撮,总数逾两万,谁先退谁先乱谁先死。
鞑靼也不会收兵,除了战场不在他们的两翼,原因和明军一样。
杀敌打斗要力气,凝神戒备也要力气,干耗着总是不成,于是一半凝神戒备,一半放松养神,交替轮换。
战鼓声骤然响起,十数面等人高的战鼓整齐划一地擂出相同的节拍,扣人心弦,震彻云霄。
夜幕下视线不佳,明军改令旗为鼓声以传军令。
六支全由骑兵组成的千人队闻讯而动,踏雪飞驰,如龙似虎,分别赶至明军与血毒人整个交锋战场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以及横向分割后北半部分的东南、西南两角。并未当即入阵,只游行于咫尺处。
与此同时,一支五千人队和一辆鹿车悄然离开鞑靼军阵,往不同方向而去。
六支千人骑队就位,处于战场横向分割线北半部分南端的明军猛然发力,处于战场最北端的明军收力后退,东西两侧维持原状,缓缓向北移动,南半部分留在原地僵持。
原先是平衡的,移动相当于是对原有平衡的破坏。平衡一破,混乱即生,混乱到一定程度后,则会崩盘。四支千人队的作用就是查漏补缺,约束混乱,保持平衡。
稳定住缓缓北移的节奏后,适当加速,再稳节奏,如此反复数次,渐次提速,直至全速。
集四五万人之力,可憾山,能断流,何其恐怖,径往鞑靼军阵冲撞而去。
憾山断流之威迎面而来,地动山摇,鞑靼军阵却好似吓傻了,不见反应。
达到全速后,绝大部分血毒人已无法自主,只得随波逐流。于是队伍最北端的明军,相继有序斜向外移。距鞑靼军阵约里许时,尽数抽离,只留数百骑引流开道。而这留下的数百骑,等同送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顷刻间整座军阵便有冲荡为平地之危,却迟迟不见鞑靼反应。
……
白天尚且看不真切鞑靼军阵,夜晚自然是更看不真切了。
毛伯温索性闭目不看,平静的外表掩藏着焦急的内心,沉默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高忠已不知道打了几个寒噤,又往炭盆挪了挪身子,其实已近无可近,再近就到炭盆里了。他是真想回到营帐中去,可毛伯温不回去,他也不好回去,倒不是顾忌毛伯温的身份,而是既怕错过了第一手消息,又怕毛伯温背后搞小动作。下意识紧了紧已经不能再紧的裘皮袄,随意掸了几下上面的薄霜,看似随口地感叹道:“今天这天气着实奇怪,白日里热的出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阳春三月了;可一到晚上,又冷的出奇,咱家活了四十年,除了早年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从没碰到过这般难熬的冬天,不仅寒气直往骨头里钻,连肚肠都冷的直打结。想来极北之地,也不过如此吧。”
曾铣笑道:“可不是,倒是便宜了那帮鞑子,他们过惯了苦寒日子,可比咱们经冻多了。公公身负要职,冻坏了可是大大不妥,不若且先回营帐暖和暖和?一有消息,下官定在第一时间报予公公知晓。”
高忠正色道:“不妥不妥,老尚书比我等年长这许多尚且坚守在此,咱家既是晚辈,又是监军,岂可抛下老尚书,独自个儿去避寒?”
曾铣拱手道:“公公尊老尽职,堪为下官榜样。”
高忠摆手道:“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