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圳沉睡后,方鄞和商陆相继离开。
我凝视着赵圳熟睡的面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赵圳雀占鸠巢,睡得倒是安宁。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赵圳,可是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例如,他为何会出现在宁家村?他既然不是村长的儿子,那村长的儿子去了哪里?或者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和方鄞,又是什么关系?表兄弟吗?不太可能。他的表兄,再不济也是皇亲国戚,怎么会甘心屈居五皇子府的一个小小侍卫之职?
还有商陆,医术超绝,能枯骨生肉。这样的人才,他一个废弃的傻皇子,又怎么会有机会结识?而且,两人的关系明显不匪。商陆刚才的着急,是发自肺腑,并非装腔作势。能让商陆这样的人,为他鞍前马后,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隐秘?
此次在南山,赵圳显然知道是何人在试探他,就连御医下药,他也事先料到了,才会在昏迷前用尽内力护住心脉。
看似信任我,实则,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看吗?”
赵圳蓦地睁开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你没睡?”
我后退一步,有些窘迫。他刚才是故意在方鄞和商陆面前装睡的?
“被你盯醒了。”
赵圳起身,看着我。
我识趣地扶住赵圳。
“别起来了,商陆说你的伤,需要卧养。”
“床有味道。”
“你金枝玉叶,尊贵之躯,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我咬着牙,说着违心的话。
蛊人恶臭难闻,也不见他拧一下眉。居然嫌弃我床上有味道?
赵圳一愣。
许是看到我脸上的小心思,补充道。
“我没有嗅觉。”
没有嗅觉?
“担心身上的味道,会留在你床上。”
我怔愣。
“天生嗅觉失灵吗?”
“不是。”
我未再追问他为何会嗅觉失灵。
我和他还未熟络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你知道有关于南国的事情吗?”
在南山,皇帝对“南国”二字似乎极为敏感,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与赵圳有牵连。
赵圳不语,但一闪而过的异样,还是落入了我眼中。
“你陷入昏迷时,楚相曾提及南国,圣上很震怒,险些杖责我。楚相,似乎对你不太满意。”
我点到为止。
赵圳此般隐忍,他的野心,他的图谋,看似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权柄,实则,令人估摸不透。
他在南山,差点殒命,皇帝不闻不问,不追究,摆明了对他的态度。
一个无宠,无势,无人拥护的皇子,莫说他如今披着傻子的外袍,便是世人知晓他聪慧,又怎么可能到达权利的顶峰?
魏修稳坐东宫之位,晋王手握兵权,魏庭筠虎视眈眈,这仅是我所知晓的冰山一隅。
况且,如今皇帝健在,大权在握。
若不是亲自见识过赵圳的隐忍,我会毫不迟疑地将此人列为重度幻想症者。
“南国,是我娘的故土。”
良久,赵圳道。
“十七前,被覆灭,寸草不生。”
我缄默,不知该如何安慰赵圳。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我不知道南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无法体会一个国家覆灭的悲凉。
“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