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正房。齐氏一边翻看着聘礼单子,一边问道:“怎么样,都说清楚了吗?”
“都说清楚了,老奴不敢隐瞒一丝。”曹嬷嬷接过枣儿端来的茶盏,躬着身递了过来。
齐氏点点头,呷了一口香茶说道:“做的不错,只有七妹在李府立住脚,我和老爷才算没白筹谋。”
放下了茶盏,齐氏将聘礼单子交给曹嬷嬷。
“你去库房,把李府送过来的那一匣子珍珠找出来,亲自送到伯府老夫人手里头。就说是给元姐打副头面。顺便开了绸缎箱,把那匹瑞草云鹤纹的蜀锦拿去孝敬老夫人。再拿上几匹厚实的料子给那两个小的做衣裳。”
“可怜见的,自打我兄长过世以后,元姐儿和浩哥儿都成了没人疼的野孩子。那日在曲家的赏桂宴上,你也瞧见了,明明已经出了孝,这两个孩子却还穿的那般素净。元姐儿身上系的裙子竟然还短了一截,连脚上的绣鞋都盖不住,怕还是去年的旧衣裳呢。”
“夫人不要太难过,好在伯府里还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在。二夫人不敢太过。”曹嬷嬷忙劝慰道。
齐氏正拭着泪,曹嬷嬷不提伯府大夫人还好,一提就捅了她的肺管。“指望她?她连自己的夫君都看不住。若不是她没用,我大哥怎么会死的那么窝囊。死都死了,还有事没事得被人当笑话提。”
曹嬷嬷悔得舌根发苦,今日这是触了什么霉头,屡屡说错话,办错事。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得趁着这两年还算得用,多捞一些是一些。再哄着夫人给个恩典,脱了一家子的奴籍回乡做个小财主,也好过过这般唤奴使婢的风光日子。
下弦月早已挂上夜空,吴岫云躺在古代的架子床上还在辗转反侧。外间依稀听得桃儿呢喃呓语,窗外传来呜呜风声。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若是问她想不想家。不想。吴岫云连思考都不用思考,就会这样脱口而出。
她明明不是孤儿,明明还有祖父祖母,还有亲生母亲,可是她还是从小过着孤儿一般的生活。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而她,就是他们错误的结果。
其实,她的姓,是承自她从未见过的外公。
外公当年,也算是他们当地的传奇人物。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便是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从来不想着正经干活,终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东游西逛。
他这样的人,谁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等到他都三十大几了,还是大龄单身汉一名。好在他有个邻居好心帮他做媒,才让他娶上了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女孩,就是吴岫云的外婆。
外婆是个可怜人。听说还读过高中,长相也颇秀气。只是因为某天放学路上被一个流氓欺负了,人变得有些痴痴傻傻。好在嫁给外公以后,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是有丈夫的宠爱,婆婆的细心照顾,人也变得清明了许多。
外公结婚以后,倒也安分了些日子。开始在街道安排的工厂里老老实实地上起班。
或许是男人年纪大些会疼人,外婆在他的关心爱护下,病情好了很多,到了次年,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孩。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便是吴岫云的母亲。
有了孩子以后,外公又开始对外面的精彩生活蠢蠢欲动了。经常是人上着班就没了踪影。后来有一天,外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发了。可没等他得意多久,公安就把他逮了,罪名是投机倒把。
消息传了回来,整个街道都沸腾了。在那个买粮买肉还要凭票的年代,竟然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学万恶的资本家倒买倒卖,大发不义之财。
一年半以后,国家放宽了贩运政策。很多经济案件被平反,外公也被无罪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