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家风使然,在怕老婆这一事上,李家二郎李铭策也算是一脉相承。
虽说二奶奶邓丹若貌美如花,怎奈性情骄横。站着时犹如怒目金刚,坐着时恍若阴律判官,时时事事都要他小心周旋,实在不得快活。逼得他只好日日在外头厮混。
却说李铭策终日盘桓于演乐巷,李府仆从找寻过来时,他正和戏台上那位风头正劲的环娘眉来眼去,百般撩拨。
仆从将来意告知于他,李铭策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杯盏不觉坠地,提起袍角慌忙奔了出去。唬得满座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铭策自认有三畏,一畏妻如虎,惮之如罗刹。二畏父如神,事之如严君。三畏科举如洪水猛兽,避之如蛇蝎。
此番父亲突然急召,犹如平地起焦雷,打得他措手不及。少时父亲积威犹在,如今想来屁股还是一阵阵火辣。
李铭策自下了马车,一路手忙脚乱,心慌意急,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博带广袖,高谈阔论的俊逸风姿。
等进了外院,李铭策却一眼望见自家二儿瑜哥儿撅着腚,趴在草丛里往假山石缝里寻摸。李铭策顿时一脚踹过去喝道:“找什么呢?这时辰怎么不在致知斋读书,跑这儿做什么?”
瑜哥儿栽了个跟头,也不敢叫疼,只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回道:“回……回爹爹的话,孩儿没做什么。先生,先生出恭去了,我出来透透气。”
李铭策冷笑道:“跟我扯谎,这都是你老子玩剩的。跟着你的云杉和雪松呢,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人影?莫不是替你望风去了?”
瑜哥儿早吓得魂不附体,恨不能学那蛐蛐儿钻到石缝里头。这些小伎俩一出口就被识破,哪里还敢再扯谎,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儿子错了,不该趁着先生不注意就偷溜出来玩耍。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小小年纪就学着逃学斗蟋,长大了还得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李铭策厉声呵斥道。
瑜哥儿如蒙大赦,仓皇退遁。
李铭策见他这般抱头鼠窜的惊惶模样,简直不像自己的种。(其实外人一看就是亲生的,都这么贪玩,都这么怕老子。)心中越发火大,不由大声喝道:“站住,回去给我抄一百遍《千字文》。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才准出来玩耍。”
瑜哥儿如同三九天被浇了盆冷水,顿时蔫了。
李铭策振了父威,陡然找回了些平日里的潇洒风姿。在外书房门外整理好衣襟,便故作轻松地提脚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