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看到前头那幢一明两暗的陈年木房子,韩飞说道:“我们先去一趟你大公公家里吧。”“好的。”韩宗富转身对萧红雨说道:“妹娃!快去告诉太太,五公回来了。”小孩们欢快地向前走去,大人们左拐走向溪边。
韩宗富边走边问:“大公公家的情况,你晓得不?”“怎么啦?”“大公公早就过了。”“这我晓得。”“大爷爷的腿脚一直不方便。”“这我也晓得。”“那大爷爷也过了。您晓得吗?”“不晓得。大哥的年纪不大呀,怎么回事呀?”“你走了不久,大爷爷娶了亲,大孃孃的身体也有残疾,是个哑巴。人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又年轻,可惜是个哑巴,结婚两年没有娃。后来,我们家要派一个工去修飞机坪,太公和家里人商量。按理说是不应该要大爷爷去的,其他几家都有小孩要养,只有大爷爷没有。大爷爷说,还是他去吧,这样也不太耽误家里劳力。大爷爷去后就没回来。有回来的人说,他在工地上敲石子,没好久,就生病了,咳个不停。一天夜里睡下去就没有再起来了。”“人运回来没有?”“哪能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人家也不会同意运,死的人太多了。”“那大嫂,你大孃孃呢?”“去的时候不知道大孃孃已经怀了秀英。快要生的时候,得到了大爷爷的死信,病了病得不轻,好歹把秀英生了下来生下来,没两个时辰就过去了。”说话,两人到了后山,穿过竹林来到了房前。
韩宗富走在前面,上阶基前连喊了两声:“大婆婆!五爷来看您来了。”不一会,左卧房一个孱弱的声音询问道:“哪个?”听到应答,韩飞跟着韩宗富走进了左卧房。
火箱上坐着一个瘦弱、佝偻、灰头土脸的老妇人。韩飞端详了很久才从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了记忆中大伯母的影子,连忙走过去喊道:“大孃孃!我是辉娃仔。”老妇人看了一看韩飞说:“辉娃仔,那个辉娃仔?不认得。是韩家人吗?”韩飞回想起当年从吴家教习回家,每每被大伯母叫进屋里来,塞这塞那的情景来。这会,大伯母怎么说不认识自己呢。于是,扭头看着韩宗富。宗富解释道:“大婆婆这两年,忘事多了些,好些事转背就忘。”韩飞凑得更近,拉着老妇人的手,再次解释道:“我是辉娃仔,是韩家的辉娃仔,五房的。”老妇人收回手,说道:“你不是韩家的,我八岁进韩家,韩家的人我还不认得!你不是,你是虎形山的。”韩飞一下子明白,大孃孃把自己戴的平顶帽当成虎形山花瑶人戴的头巾了。于是,摘下帽子,又一次解释道:“我是韩图光的娃,我叫韩荐辉。大孃孃!您还记得吗?”“图光的娃?图光和张婆娘的娃?”老妇人嘀咕着,端详着留短发的韩飞,又说道:“像图光,有点像图光。不,更像张婆娘。”韩飞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姓甚名谁,听到“张婆娘”三字,只当是大伯母老糊涂了。于是顺着话,答道:“我就是图光的娃。”
“我们韩家人丁不旺呀!”老妇人神情凝重地说道,“图字辈五个剩下了两个,荐字辈原先有五个,没几年,只剩下三个了宗字辈原先有四个,这才多大的娃,又只有三个了祖字辈一个也没有。”韩宗富说道:“你这是怎么算的。祖字辈有娃了!”“没有!哪里有?”“孔华不是吗?都十几岁了。”老妇人冲韩宗富笑着说道:“你自己说说,是不是!”韩宗富说道:“那也有了,宗长媳妇生了,早上生的,是男娃。”“长娃仔是老三家的吧?老三这都当上公公了呀!我八岁进的韩家门,那个时候,老大还抱在手里呢,没有老三。这才多大会呀,都当上公公了。”“不是公公,是太公,宗长是三爷爷的孙崽,这个是重孙了。”韩飞给老妇人推算着。
“你叫什么来着?”老妇人看着韩飞又迷糊了。停了一会才说:“你是老五家的。老五是我带大的,我操心最多了。”韩宗富有些不耐烦了,说了声“我去找秀英”,就出门了。老妇人没理韩宗富,继续和韩飞说话。“老四死的时候,婆婆被山上的怪物吓着了,天天躲在屋里念经,什么都不管,是我带着他们兄弟几个。我是细媳妇进的韩家门,我还想老爷会要我作小的,可他不要我,嫌我的脚大。老爷要了我就好了,那样的话,韩家的人丁肯定旺些,不晓得要旺好多哟”听了这些话,韩飞的脸涨得通红。尽管伍建明、王小波没有进屋,韩飞仍然感到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