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个低沉扭曲的声音,七个字听起来毫无意义。
可是钟鸣泰听懂了。
他脚下一错,迎面有刀光砍来,几乎撞个正着,他却不挡不避,反手挥动长刀横扫,长刀离地高度正好三尺一寸。
一道血光闪过,一声惨叫响起。
原来,那正面一刀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还在其后。钟鸣泰依言一错一挥,正是错开了虚砍,然后斩中了真正的杀机。
他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君,取兑,四尺……”
“成,泽逆,一尺一寸……”
扑朔迷离的声音,点出一个又一个虚实的位置,巡夜小队之人照单全收。哪怕刀光已经及面,依然不管不顾,最后却偏偏全部化险为夷,依言砍出,反而给围杀之敌留下伤痕。
这些伤痕积少成多,终于在某个时刻,围杀之敌无间的配合开始凌乱,他们一开始扮演猎人的角色,转瞬间反而成了待宰的猎物。
敌首狂怒,却无能为力。他更是惊恐地发现,若是将巡夜小队看作一个整体,似乎……他们依言所用出的,也是……破阵诀?
五对五。
伤势相当。
十只握刀的手全部都在颤抖。
不同之处在于,围杀之敌所剩下的五人,手颤抖是因为恐惧和不安。
十打五,还有着破阵诀之利,先机已经尽占。这种情况下被反打至此,他们还没有彻底溃散,已经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而巡夜小队的五人,虽然看上去浑身血污,有几人伤可见骨,说不出的可怖,却全部气势高昂。
他们的手也在颤抖,却是因为极度的兴奋。
一口压抑着的恶气,终于得以释放。
那一日被袭营之后,荒辰上下气势低迷,今日被人苦苦追杀,偏偏又难以抵挡,胸中郁结,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现在,只是片刻之间,情势骤变,合战之法何其霸道,己方却能够翻盘反杀!
何其快哉!
“到时候出言指点的高人现身,兄弟们可要好好谢一谢他老人家。”
“你怎么知道是老人家?万一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呢?”
“哈……呼……那……那也一定是某个前辈高人。”
“是啊,看来咱们荒辰命不该绝,说不定真的能抗过去这一关,救回方主事。是吧钟统领?”
“大恩,自然当谢。不过眼下,还是先退敌再说。”
钟鸣泰面对自己人,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他先前还只是盼着能够拖久一点,好让营地里的人反应过来出了事。此刻,在那不知名高人指点之下,他已经看到了退敌的可能。
甚至他隐隐觉得,依照眼下的情况,哪怕是诛杀敌人,也没有任何问题。
唯独……唯独那名敌首,也就是自称木某的那个人……
钟鸣泰是认识他、甚至和他交过手的。
率众攻杀只是一部分。
受限于渊默星的环境,木姓敌首自己的修为不算顶尖,比之钟鸣泰还要低上一些。可是更早之前有过的几场单挑对攻算下来,对方手段层出不穷,功法诡异非常,最关键是每每到了绝境之时,总有法子脱身逃走。
荒辰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在渊默之野上探出道路,经营行事小心谨慎,期间遇到过不少麻烦,便来自于这个人。
最烦人的是,他易姓换主如同换衣服一般平常,便是凭着荒辰的手段和渠道,甚至动用渊默之野地下的情报网,都难以查明他每一次是受命于哪一家。
这,绝对不是一个说要留下,就能留下的敌人。
太可惜了,今日好不容易撞见一次,还能占得上风,若是能多一块断离符,他若要跑,也许还能追得上。
至于他所说的那个段王爷……说实话,钟鸣泰一来不信他会说实话,二来,渊默星如此广阔,姓段的也不在少数,自封个王爷更是常见,谁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对荒辰商会动了杀心?
虽然这样想着,钟鸣泰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那个声音指点的频率越来越低,一方面是因为敌人的阵型已经开始溃散,另一方面,则是巡夜小队现在即使不依赖指点,也打得有声有色。
合战之法可以抹平一些差距,却也不是万能。
破阵诀也终究还不到足以逆天的等级,在个人实力的绝对差距和士气的巨大反差面前,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更何况,你们有破阵诀,难道我荒辰的巡夜人,彼此之间就没有配合了么?
有一点敌首没有看错,在那个声音的指点之下,巡夜小队的彼此配合,也一点一点,带上了破阵诀的影子。
只有在对方确确实实会对巡夜小队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之前,方然才会出言指点。余下的时间,他则是好整以暇地重新排期解析计划,满意地看着荒辰的这群大好男儿攻杀进退。
“孺子可教。有此等悟性,荒辰又何必只将目光聚焦在渊默之野这一地的得失上呢?”
方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想法,已经带上了一丝枭雄图霸业的味道。
唰!
刀风切入骨肉。
咔!
敌人身首异处。
月色映照之下,来袭之敌终于只剩下了敌首一人。
他嘴唇紧抿着,脸色铁青一片,一个必杀之局,急转直下,发展到这副样子,他实在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