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苏府热热闹闹的秋菊宴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虽边关战事告缓,但毕竟不是那太平盛世,诸位小姐公子独自出门,家中自是放心不下。
苏嘉盛举办宴会之时早已考虑周详,为了让大家放心而归,便早早的结束了宴席。
这一日的热闹按照苏嘉盛的预料完美结束。
凡是参加过宴会的,归家后,无不对宴会上那惊艳一舞赞不绝口。
又加上这样一场规模颇为巨大的宴会,几乎宴请了边城所有的权贵人家,又几乎所有人因着对那一舞的艳羡而多多的关注了苏沫涵,又见她面色红润,身强体健,笑语晏晏,完全没有半点惊慌胆怯之色,那民间流传的苏家小姐落入匪手一事便越发的滑稽可笑,渐渐便没了音讯。
只是,苏府的热闹却并没有随着秋菊宴的结束而结束。
小妾柳氏自午时前后便开始有了发作的迹象,可是直到这人去曲终,她仍是尚未产下胎儿。
眼见那柳氏已经痛晕过去几次,连睁眼的力气都要没了,稳婆急的大汗直流。
苏夫人端坐院中,细细品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这才放下茶杯,起身。
“夫人,如何了?”苏老爷急切的行至苏夫人身侧,话虽是对着苏夫人说,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屋里瞧。
苏夫人面上一暗,不冷不热的说道:“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老爷先请回吧,我在这里盯着就好。”
“这……?”苏老爷为难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柳氏的房间,刚要说话,就听到柳氏“啊”的一声大喊。
那声音响亮又尖锐,听在耳中,似要钻入心里般,让人不由的浑身一个哆嗦。
“老爷可还记得,当时生涵儿时……?哦,瞧我,老爷又如何记得,我生涵儿时,老爷还远在千里之外,我痛得死去活来时,老爷怕是还在陪人喝酒谈天……?”苏夫人盯着苏老爷的眼睛幽幽的说着,见苏老爷面带窘色,却还是焦急的向着柳氏房中张望,苏夫人的嘴角微微抽了两抽,随即转身坐下,轻轻说道:“老爷莫慌,她这般情形,比起我当年来要和缓的多,只是这产房男子是万万进不得的,老爷请回吧,有我亲自守在这里,老爷还不放心吗?”
苏夫人说着,又端起茶喝了起来。
苏老爷望着柳氏房间的眼睛终于又落到了苏夫人身上,他不由自主的紧握着双手,看着眼前的人鬓角不经意露出的几根白色,想起早年间两人的恩爱和苏夫人生产时自己不在身边的愧疚,一时间百感交集。
苏老爷上前两步,双手不轻不重的落在了苏夫人的肩上,带着复杂的情绪,说道:“辛苦你了!”
苏夫人身子一僵,一句“辛苦了”道出了她的多少辛酸和不甘。
苏夫人一手轻轻抬了抬,似是想去回握苏老爷的手,却最终又放了回去,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盯着茶碗的眸子里,轻声说道:“回吧。”
苏老爷轻轻叹了口气,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屋里半昏半醒间的柳氏,等了许久不见苏老爷进来,瞬间没有了力气,眼见那微微张开的眼睛也要完全闭上了。
稳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看着苏夫人的神色始终不敢开口让苏老爷停下。等着苏老爷不见了踪影,才急忙跪在苏夫人身前说道:“产妇状况不好,怕是撑不过来了。”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轻轻的放下茶杯,不疾不徐的起身,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她撑得过来撑不过来我不管,那腹中胎儿是我苏家的孩子,他定能撑的过来。”
说着,她已来到柳氏的窗边,听着里面微弱的呼吸,苏夫人仰视着已经露出点点繁星的天空,轻声说道:“香炉在我手中,还未曾交给老爷。我饶你这次是因着你腹中的孩子,若不是他,你早已被逐出了苏府。他既护了你,你就这样放弃他么?是母亲都会拼死护着自己的儿女,依我看,你怕是还不配做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