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蝉鸣不歇。
稍微动一动便满身的汗。
太阳透过纸糊的破洞窗户,斜斜照射进来,给昏暗狭小的厢房带来了一丝光亮。
莫语躺在床榻上,空洞涣散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头顶上的承尘。
大红的蚊帐,大红的被褥,四周皆是火红一片,刺得她眼睛生疼,头昏目眩。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唢呐声,还有大人小孩的欢呼声,真是喜庆极了。
今日是锦州知府李锡和白家千金的大喜之日,听说前来道喜的都是名门望族,也不知是哪些达官贵人……
莫语觉得口干舌燥,她咽了口唾沫,正欲下榻倒口水喝,却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她又忘了,自己是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
算了,还是躺着吧,睡着了就不渴了。
莫语这样想着,慢慢阖上了眼睛。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绯色袍子的新郎官走了进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莫语半眯着眼睛,瞧着立在她床前的男人,略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嫁进来五年了,这个男人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依旧是面如冠玉,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模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莫语想,越是长相斯文的人,就越是心狠手辣,父亲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屋外喇叭声,唢呐声,喧哗吵闹声不绝于耳。
屋内却静若可闻,静得莫语都能听到李锡的呼吸声。
李锡开口道:“夫人,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夫人?
呵!好一句夫人。
莫语冷笑了一声,望着李锡,忍着嗓子的疼痛,艰难出声,“既是你的大喜之日,与我又有何干?”
她的嗓音嘶哑粗糙,如同七八十岁老妪的声音,听在耳中尤为刺耳。
李锡皱了皱眉,表情极为痛苦,像是受了极大的创伤。
“夫人,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我能有什么法子?你本就是不贞不洁之人,更何况还不能生育,我若不续弦,是想让我李家断后吗?”
续弦……
莫语恍如醍醐灌顶,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几个月前,府中总是传来嚎哭声,她被囚禁在这厢房中,也不晓得外面的情状。
敢情是她死了,她的好夫婿李锡给她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听那嚎哭的音量,看来前来吊唁的人不在少数……
难为他了,硬生生隔了数月才续弦。
莫语咳嗽了一声,喉咙里一股子甜腥味道,“既然你已经对外宣称我死了,还跑过来要我交待什么?交待身后事么?”
李锡以手掩面,肩膀微微抖动,他喃喃道:“夫人……我是无可奈何。”
明眼人一看,都会觉得李锡是欲语泪先流,夫人瘫痪在床,他悲伤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