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营外,外面的营地铺满了厚厚的雪。但所见之处,都是将士们的脚印,不免破坏了这静谧的雪景。
“末将听闻金陵城不常有雪,这般大的雪,殿下还是第一次见吧。”邴炀说道。
耶律桓笑说,“是啊,本皇子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雪。瑞雪兆丰年,来年纪国一定是风调雨顺。”
“借殿下吉言,若能如此,我国陛下也会十分欢心的。真定府的事快要结束,想来不日殿下就可以回到兰陵了。”
耶律桓突然停下脚步,指甲盖大小的雪片落在他的发上,还有那红色的战盔上。他看着远方白茫茫的世界,巍峨的身躯就像是站在雪地里的守望者。
“贵国陛下并没有旨意下来吧?戚长军也没有押送回汴京。”
“没有。”
李裕隆从头至尾都不信戚长军会是那细作,所以总派邴炀来试探耶律桓如今的态度。但每次,他们总是这样,或静静的看着远方,或是旁若无人的饮酒。
因为邴炀知道,他从耶律桓这里什么话都不会探听到。这个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少年皇子,那件隐瞒世人的披风下,有着一颗细腻,和稳如磐石的心。
耶律桓的生父是兰陵皇帝耶律晟的亲哥哥,当初耶律晟登基,至今也无人敢去翻动那段黑暗的岁月。
只知道,先皇去后,先皇的子嗣或死,或被遣往偏远的地方封为藩王。当年,最年幼的耶律桓和耶律绛珠,被留在了耶律晟身边。
顶着先皇遗子的身份,他在那座堆满了人骨的金色宫殿里苦苦的挣扎着,希望不被人骨掩埋。你看现如今,他成长的多好。面如冠玉,明目朗星。
一个先皇遗子,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有太多人想要他死了。也许那时候的每一个日夜,都有黑白无常守在他的床侧,等待着下一秒他就会迈进鬼门关。
这样的处境,还能好端端的活到今日,可想而知其城府有多深。凭他能试探耶律桓的深浅吗?邴炀在心底嗤笑,堂堂李大将军也有走眼,低估别人的时候。
蓦地,一名将士闯来,踏乱了一地的雪花。
“何事。”耶律桓说道。
“殿下,戚长军招了。就在刚才,戚长军亲口向李大将军承认了他就是细作!”
闻言,耶律桓并没有说话,也没有高兴。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无喜。邴炀皱起冷硬的剑眉,看了耶律桓一眼,便匆匆去了。
耶律桓还是定定的看着远方,那雪花密集的地方。他心里,升起了阿姌的影子。此刻的汴京,你还好吗?
晚间,李裕隆忙着审戚长军,并没有功夫理会孟子骞。他醒了过来,听闻军中的消息,精神头也更足了。
“戚长军,是你早就找好的替罪羊。”这不是孟子骞的疑问,而是肯定。
“恩,本来没想过这么麻烦的。戚长军是个好男人,他很爱他的妻儿。而他的妻,更爱她的家人。”
“你打算怎么办?”
“戚长军被斩首的时候,我会救下他的妻儿。”这是耶律桓最后能做的了,为戚长军这个男人。
说来,孟子骞比耶律桓要更决绝一些。他合上眼睛,从头到尾没有想过戚长军会如何。
没有想过他原该美满的人生,从此破碎了。
这世上,他只在乎一个人,而那个人的人生碎了,却没有去帮她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