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长子聪慧却早夭,这也是天命不佑的事实,可好歹还有个次子。
论天赋,这言闵虽然比不上言祺,却也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稳重诚恳又上进。可偏偏,言琮把位子传给了言书。
言书这娃娃,要说起来也是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周岁宴上那荒唐的一出戏,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他注定不学无术的佐证。
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立贤立长。这阁主虽不是皇帝,可也牵连着许多人的生死,言书不是长子没有贤名,实在是名正言不顺,叫人怎能服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言书才需要韶华去把最有资历的金堂堂主刘故礼接了来,早早的坐镇,以防他们在对账日上不服管教闹了起来。
如今,林谦这一出,倒颇有几分瞌睡时候递枕头的体贴,虽称不上雪中送炭,可也勉强算是锦上添花。
巧的是,言书喜欢花。
林谦说了半日,终于得了问话,虽不是言书亲自开口,可也好过无人理会,不由振奋精神接着往下说:
“七宝阁的事,按我的身份原本是不配知道的,不说我,就是嫡出的大哥在接手父亲位置前,也不会知道内里的真相。可是,我一心算计,日积月累的,总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其中一点,就是在这账目上。”
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作为一个庶子的野心算计,这个林谦,实在也算一个秒人。
“账本上支取凌乱,没有章法可循,更不曾遵循老阁主给出的范本格式,每每被查问,父亲也总是推脱自己年迈,弄不清那些复杂的样式,不过依着旧时祖宗的规矩,一笔一笔的记着。他年纪大,辈分老,资历摆在那儿,数目上无差错,任谁也不能真跟他计较什么。但这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又细细做了调查,阴差阳错的,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林家的账目自从新皇登记后,就一直是做了两份的。支取含糊带过的那几日,往往父亲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外出。短则三五日,多则半月。无一例外。而在真正的账簿上,那几日都会有一笔大支出。只不过,几日后,这笔支出又会分文不少的悉数补上。所以,在数目上,总是一文不差的。”
听到这儿,言书终于有了反应。
玉白的双手探出繁复的衣袖,随性的扯了扯下摆,坐的久了,衣裳都压皱了。
他不说话,元夕可忍不住:“林公子,为了一个姑娘,兜了家底来交换,这生意,代价未免大了些吧?况且……”
言书打断道:“况且,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全不知晓。所以,这价格,对我来说,还是不够。”
阴阳账本,这本就不是新鲜事,做生意的,但凡牵扯到贪污,总是会有这一招。
琉璃阁的账目混沌杂乱,不说言书,便是言琮或者也早就料到这一层了,所以才会有几次三番的提点训斥。
林谦直了身子,血污掩盖下的脸庞似乎又青苍了几分:“阁主圣明,家父这些微末伎俩想来阁主早有察觉。只是,心有所想并不能代表什么。琉璃堂自创立以来,就由家父一手打理,没有真凭实据,想来也很难有所作为吧。”
“老阁主在世时,对父亲这样辈分的人尚且还能压制,所以,对这样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阁主不一样,新官上任尚且需要三把火,更何况眼下的时局……如今,空知愿作阁主手中的利刃。为阁主挑了这恶瘤。这价格,不知阁主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