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干这勾当几十年,接触过的人不可计数,眼光自然不差,很快便注意到沈言的与众不同。
这位老爷,穿着倒也不算显贵,一只树簪更透着贫色,但偏偏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那般出尘。
那双明亮的眸子,似尝尽人世沧桑,又看透红尘俗世,总之,于此间,格格不入。
老赵几次欲言又止,等茶铺只剩下沈言一人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老爷是县城人士么?”
沈言回过神来,笑道:“还是叫我先生吧,老爷之称,未免市侩。怎么,老赵你有什么疑问?”
“没……”老赵局促地摆了摆手,“只是觉得先生面生,不过先生既然认识小的,那应该是小的记性差,给忘了。”
他说罢挠了挠头。
沈言便道:“你不识得我也属正常,毕竟,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来此地了。”
他于是一口啜完杯中佳茗,自怀中取出一点碎银,付了这茶钱后,方才问道:“老赵,可知青阳学院的小筑在哪?”
老赵闻言当即神色恭敬:“先生,沿这条街走至第二个巷口左拐……”
半晌,按着老赵的指引,沈言来到了一处大门紧闭的宅院。
这宅院坐地不小,外头白墙高筑,唯有些许枝桠探出。
“哆哆哆——!”沈言敲了敲门,片刻后,就听里头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谁啊?”
“是学院的吴伯么,在下沈言,受张夫子之邀而来。”
“嘎吱——嘎吱!”老旧的红木门当即被拉了开来,一位满脸皱纹的皓首老汉出现在沈言眼前。
老汉上下打量了番沈言,便问道:“您,就是沈先生?”
“正是在下。”
老汉于是手一伸:“可有夫子书信。”
沈言便将牌子一递。
老汉接过,放近了眯着眼仔细看着,而后点头道:“不错,是夫子的牌子。”
“沈先生,里边请。”说罢,就领着沈言入得门去。
此处名为夫子小筑,是座已经有百年历史的老宅,以仁义礼智信这人之五常分为五片区域。
不过青阳学院址在别处,学院的讲师,或者青阳一系的文人在县中也另有屋舍,所以小筑一般并无常住之客,反倒成了接待往来文人或是聚会的地方。
曾经的沈言便曾住在此处。
而既然是夫子小筑,内里布置自然满满是读书人的格调品位——廊里池塘,院内雅木,以及大厅里挂得满满当当的文人书画。
沈言一路随行,看得多了,又是一阵缅怀。
“先生,这是守信院,先生便暂时住在这吧。”片刻后,吴伯停在了一处院落前。
这是一间带着院子的屋室,院中央长着一颗老槐树,已堆积了些许落叶。
一方石制棋盘正零散着几颗黑白棋子,似乎不久前有人来此下过棋。
“多谢吴伯了。”
老汉摆了摆手,便退去了。
沈言于是走入里屋,将所携东西放下,只见屋内已是打扫干净,床榻都洒过驱虫的药物,虽说布置捡漏,但生活之物一应俱全,可见张然是费心了。
“那么,此处便是我暂住之地了。”沈言推开屋门,望着又一片树叶落下,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