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家在离破败村子一里以外的河边,此处人烟亦是稀少,只有稀稀拉拉几间草房,而且都大门紧闭,仿佛要与这个世界隔绝。
老妪的家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外面的干草堆上,几只瘦骨嶙峋的鸡胆怯地啄食着地面,见有人来,便一骨碌逃了个没影。
这房子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已经撑不了不久。
不过,屋子里面很是干净。
许颜一直微微蹙着眉,接过老人递来的一个装满水的瓷碗,忽然温和道:“老人家,你是一个人住吗?”
昏暗的烛火下,干柴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火光的阴影里,老妪佝偻着背扫地,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然而,很久的沉默后,响起了她颤巍巍的声音。
“以前有一个儿子后来打仗,死了。”
“您是在为您的儿子祭奠吗?”
这次说话的却是元君羡,他安静地注视着地上的火堆,漆黑的眸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算是吧,不过,还有我老伴儿也死了好多年了。”
“就连我这把老骨头大概,也快下去见他们了。”
老妪说着,咳嗽了起来。
许颜急忙将手中的水递过去,看着老人喝了水,平复了呼吸,清亮的眸中此时满是不忍。
这老人似乎一个人住了很多年,早已不在乎生死。
她心中便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同情归同情,她还有想问的事情。
“老人家,你说你以前一直住在这儿,那我想问问,你听说过一个叫若雪的名字吗?”
许颜小心地问,手已经不知不觉紧张地握紧。
“若雪?”老妇人偏了偏头,似乎在努力回忆。
然而,最后她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许颜顿时沉默,此时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气馁的情绪一阵翻涌。
“那王浩呢?你听过王浩这个名字吗?”元君羡追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老人家很快点了点头。
二人顿时大喜过望。
老妪垂着眸追忆着:“浩少爷啊以前是在这里住过,不过,他们一家很多年之前就搬走了。”
她枯瘦的手拿着木棒去撇那火堆,以使它燃烧得更旺,年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平静异常。
“自从出了玉儿那件事后,他们一家,就从这里搬走了。”
浩少爷,玉儿?
许颜敏感地抓住老妪话里的关键,脱口道:“请问玉儿那件事是什么意思?老人家,你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她的神情有些激动,元君羡急忙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
老妪瞥了她一眼,“二位究竟是谁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我们是捕快。目前王浩失踪了,我们想根据以前的线索调查,尽快将他找到。”
元君羡接话道,神色平静地扯着胡话。
同时,他举起了手中的一枚令牌,令牌在火光下显得异常耀眼。
这令牌,其实只是两人向高大人求的通行令牌,以图出行便利,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派上了用场。
这荒山野岭的老妇人想必也未曾见过什么衙门令牌,有一个衙门的标记足以哄骗到她。
果然,老妪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
她咳嗽着,却神思不属地喃喃道:“浩少爷失踪了吗。”
她经历一生蹉跎,人虽然已经漠然如一同枯木,却仍然对往事保留了情感。
“既然是为了,浩少爷,老身自然会将事情都告诉你们。”
老妇人又咳嗽了几声,费力道。
夜色渐深。
此地人烟稀少,到了晚上外界也安静异常。
在摇晃的暖黄色的火光里,老妪神色平静,一点一点地开始了讲述。
十多年前。
那时,家中颇为殷实的王家尚在那个破败的村子居住,而老妪正是王家的奶母,从小看着王浩长大。
彼时,王浩自幼相貌丑陋,一向受人排挤,闷闷不乐。
那时的孩子正处天真的年纪,然而,也是在这时,才会不知道言语行为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即使顾忌着王浩家中有钱,其他孩子不敢明面欺负他,却在暗地里会羞辱,排挤他。
幼时的王浩,性情古怪而脆弱,倘若受了欺负,也不肯说出来,只是闷在心里。
家人也不喜他的丑陋相貌,一向更宠爱别的孩子,对他更是疏于关心,只是给予了他应有的衣食教育。
作为王浩的奶母,老妪从小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疼,却无能为力。
然而,这种情况,在王浩几岁的时候改变了。
那个时候,王家家主从都城回来后,手上还牵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老妪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女孩有着一双漆黑如夜色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