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想买些什么?”
许是察觉到自己在发呆,那扎纸的匠人朝端木落月问道,他的声音粗稳低沉,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师傅,请问您这里有无字书卖吗?”
“公子您怕是在与老汉说笑,没有字的纸哪能叫做书?咱们扎纸人的用的都是白纸描红上妆才成了人的。”
那匠人手里正拿着一个未描红上妆的纸人,呵呵笑了起来。
“先生的手艺我刚刚看见了,简直如同再造生命一般,好像孩子像是看见了自己姐姐还在身边一样。”
匠人细细端详了他一会,旋即笑道:“什么造不造人的,只是一份糊口的手艺罢了。虽然不知道你要买什么,但集市当天纸坊不开,我这里有些散纸,是早几天从纸坊买的,你要不嫌麻烦可以拿回去自己钉。”
端木落月接着那匠人从身后的一个草框里匀过来的一叠白净通透,柔软如肌的纸张,从袖中取出两粒银子递了过去,拱手谢道:“那便多谢师傅了。”
徐师傅没有接他的银子,反倒是一直看着他:“你没从我这里拿走手艺,钱就不用了。只不过我很少见专程来买无字书的人,难免有些好奇。”
端木落月自然是不能说是泰山大帝叫他过来买的,只淡淡称家中有急用。
徐师傅虽然面容粗糙,眸子却极其深邃,他的声音在人声喧闹的集市中听的很清楚:“公子可知人们为何要来找我纸人?”
端木落月想到那刚走的男孩,“想必是挂念亲人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噢?”
“公子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老汉便贪嘴多说几句——这纸人虽说是一件喜物,但在寻常人家中,却是承载着生离寓意。俗人总觉得死去的人不能再见是一种悲伤,但活着的人却不能挂念的痛楚是死者的数倍。
纸人不会说话,不会动,却是活人缓解生离的念想,嫁出去的女儿,求学远游的学子,爱而不得的恋人,都是我的客人——我想请问公子,您相信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端木落月楞了一下,再看那姓徐的匠人,越觉得话语中略带不凡,早听闻人间有许多奇人异士,今日一见果不虚言,况且就连天上诸神都不能窥见人间的秘密。
“自然是不存在的。”神死都会身生肉灭,何况凡人呢,倘若这世间有起死回生之法,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复活永真,不让自己心中永久的留下遗憾。
徐师傅笑了笑,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没有上妆,甚至也分不出男女的纸人递给端木落月,“我看公子气质不凡,与你交谈甚欢,此物乃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公子切莫推辞。”
端木落月接过纸人,反复端详着,它看上去比小虎手上的那个纸人粗糙许多,但却更加富有灵气,他虽不知有什么用处,那股熟悉的感觉鬼使神差的让他默默接了下来。
“纸乃世间薄弱之物,我能看出公子冥冥中与其有一段缘分,还请公子好好维护珍惜啊。”
徐师傅呵呵一笑,重新拿起画笔给手上的另一个纸人上起妆来,由得端木落月如同那海里的游鱼被海潮裹挟飘去了远处。
我..与纸..有缘?
端木落月微微一愣,他自降生之日起就是劈死父母,害死兄弟家人的孤骨之命,点仙台上早已写好了他六根断净,永世寡缘。
他看着纸人,淡淡笑了笑,也许只是人间的匠人一段美好的祝福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忽然拉住了端木落月的袖子,待他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年轻清俊的蓝衫书生,令他惊奇的是,这书生相貌竟同自己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