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一位老者正仰卧在榻上,满头白发如银似雪,苍老的面容慈祥和善。
冯正星似雷击一般愣在当场,少顷,一步跨到床前,瘫跪在地上,惊叫道:“师父,真是您吗?”声音颤抖,亦喜,亦悲,亦苦,泪水早已挂满了双颊。
卧榻上正是他的老师周先生,不,应该说是师父邹文渊。
老人慈祥的笑了,声音虚弱:“孩子,你长大了,师父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子,快起来!”
冯正星与师父的感情胜过父母。自懂事起,师父便是他唯一可以畅言无忌的人,救命授业之恩深如渊海,十年相伴更是情逾父子。九个月前,师父离他远行,嘱他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己,此后天各一方,相见无期。那日后他每每想起便痛不自禁,但天各一方总还有念想,可眼下,师父便如飘絮一般,似乎只一阵风就会遁于无形。他急忙起身,握住师父的腕脉想一探究竟。
邹文渊平静地说:“没用了,我大限已到,任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今天让你来是跟你见最后一面,还有几件事要叮嘱于你。”
冯正星精通医理,明白师父所言非误,观脉象,师父早已油尽灯枯,屏住最后一口气自然是在等他,彻骨的悲痛霎时涌遍全身。
邹文渊看了看冯俨:“这是你师叔,也是从小就跟着我,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也好多多讨教。”随后又道:“你柳伯父是我的至交,也是同道中人,他会告诉你一些旧事。”
“我之所以急于离开冯家堡,是因为发现了一些端倪,对此我已无法抵御,如有不测还会殃及于你和家人……果真那样,一切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听你师叔所言,那天的黑衣人明显是针对为师而来,看情形,可能与岳麓山“玄武”白冠有关,大概是为了《少阳心法》和阵图。白冠此人奸诈无比,心狠手辣,其来历似乎又与胡人有瓜葛,以后须特别留意。”
邹文渊又喘息了一下,道:“知道你和正武到了落雁岛,我甚是欣慰,吉人自有天相,老天成全……待你功力达到八成,便即刻前往泰山,余下诸事都在我给你的《论语》批注之中,你可相机而行。”
邹文渊眼中微红,喘息道:“我只有一个女儿,由岳麓山‘青龙’蒋兆抚养,蒋兆失踪后也不知去向,是否仍在人世也未可知……她叫周宇馨,小名馨儿,像我一样,左脚背上也有一块红色胎记,以后你多留意。”
“孩子,你身负重责,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别让……我在酒泉下……”
冯正星流着泪不住地点头,突觉手上一松,不由心往下沉,再看师父时,老人已溘然长眠。
冯正星眼见师父撒手而归,惊痛攻心,闷叫一声昏厥过去。
……
整整昏睡一夜,冯正星睁开眼睛时,冯俨正焦急地看着他。
看见冯俨,他眼泪又泊泊而出,痛失慈父般的恩师,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冯俨劝慰道:“其实,你师父九个月前就自感时日无多,那时离开你所说的话,当是诀别。昨天这些话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他苦撑至今,你们师徒还能再见一面,已是上苍眷顾!”
冯正星哽咽道:“师父几时来到这里?”
冯俨道:“来此未及三日,知道你在落雁岛后就让我即刻传信,他也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
……
两日后,邹文渊埋骨西山之中,头倚青山,面朝江水,一代儒侠最终长眠于此。
以前,师父也曾提及一些往事,但涉及甚少,可能是出于保密,亦或是冯正星年龄还小。几个月前吓走黑衣人,就是师父临行前交代他的,但也只是告诉他怎么做,他仍旧不知其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