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北风呼号。
炕上,张东明躺在没啥温度的被窝里,露出外面的脑袋感觉凉飕飕的。
这时才早上五点多,天还没亮,但张东明醒了,被冻醒的。
太冷了,屋子跟冰窖一样。
按理说十一月上旬的东北刚进入初冬,还没那么冷,但最近几天一直在大幅降温,晚上已经低到接近零下二十度。
张东明想着得去买点煤了,再不烧暖气,他是真受不了了。
冰凉的炕也躺不住,起来,洗脸刷完牙,天刚蒙蒙亮,张东明就出门跑步去了。
昏暗的山路上,北风呼啸,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风中跑着,后方渐远的乡村一盏一盏亮起了点点灯光。
其实人生路也是这样,有些时候,需要我们一个人前行。
途中的迷茫,就像这黎明之前的昏暗天地,遇到的艰难,就像这崎岖山路上凛冽的寒风,心中的温暖,就像那一盏一盏闪闪的灯光……
人生从不存在注定,人生从来没有坦途,人生从不缺少温暖,人生从来都在脚下。
这是张东明前世对人生的态度,今生,他的人生观或许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就像一场漫长旅途后的归来,他仍旧是他,只是多了一些风尘与沧桑。
正是那些风尘与沧桑,让疲惫的他选择了沉寂,可是人生漫漫,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张东明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是一个习惯憧憬未来的人。
就目前的他来说,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边走边看吧。
早自习。
学生们大都是骑了几里、十几里,甚至几十里的车来上学,一路上大北风刮着,一个个小脸都冻得红通通的。
寒冷的天气,四处透风的教室,穿着臃肿的学生们在座位上哈着气,搓着手,跺着脚,一张张红通通的小脸,在这样环境下越发显的纯真无邪。
天真的太冷了,可是他们学校历年都是11月15号才开始供暖
当然这种供暖不是锅炉暖气,是在教室中间搭一个火炉子,然后每班每天从学校领一土篮煤,基本到第六七节课的时候就烧完了,学校的条件就这样,也没办法。
张东明很想现在就在班级生炉子,其他还好,主要是教室太冷已经影响到学生学习了,可全校都这样,他也不能搞特例,就这样再挺几天吧。
昨天刘川已经把三初中那边新到的习题册送过来了,数理化加上语文英语,每科35套。
刘川说这次有点突然,三初中老胡那边没准备,下次再来习题册的话,每科40套应该没问题,张东明说不用了,35套差不多也够了。
也没急着给别的班发,15套先放家,今天先把他们班的20套连同三初中上个月的月考卷一起发了。
然后跟第一次发习题册时候一样,赵小莉白东升他们六个学习的都很兴奋。
他们还记得班主任刚开学时对他们说过的一段话:“老师希望你们能记住,你们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学生差,一点也不!城里学生能考上高中,你们也能,城里学生能考上一高尖子班,你们也能!”
当时,他们并不相信班主任的话,或者说他们并不相信自己。
可如今,这些习题册,这些考试卷,让他们似乎有了勇气去相信自己,相信他们真的不比城里的学生差。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班主任。
班主任从来没跟他们说过,可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习题册和考试卷都是班主任自己花钱给他们买的。
他们也听说了班主任为了能给他们讲好数理化,从一开学,就自己每天没日没夜的学。
他们也亲眼看到了班主任一天连着四节课下来,嗓子哑得都快讲不出话了,却还是那么认真、那么不知疲惫地给他们讲着,甚至喊着。
他们也知道学校里很多老师和学生都在背地里说他们班主任是傻子,可他们都知道班主任不傻,班主任都是为了他们。
还有很多很多,其实他们都知道,只是他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好好学习,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们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
第八节课,办公室。
其他老师都走了,张东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又是连着三节课,有点累。
“咚咚咚……”
“进。”
张东明直起身子,精神了下,这时候来找他的一般都是班上的学生。
“老师。”
“老师。”
“老师。”
何福来、王剑、郭志超三个学生推门进来。
张东明有点纳闷,平时主动来办公室的都是班级几个学习的学生来找他问题,不知道这仨小子今天咋回事。
“咋了,又打架了?”张东明笑着说。
“没,都多久没打架了。”
卢野转学之后,何福来无精打采了好一段时间,也是前阵子才缓过来,他说完,王剑和郭志超也都跟着点头。
张东明笑了笑,没说话,等着他们继续说。
“老师,我不想念了。”何福来说。
“啊?”张东明看着何福来,反应了下,确定道:“不念了?”
“嗯。”何福来点头。
“老师,我也不想念了。”王剑接着说。
“老师我也不念了。”郭志超随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