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旨卧病在床,皇后虽遭斥责,但仍然管理宫务。圣人裁夺一向有其深意,田承旨虽心有不甘,到底不容置喙,只恨自己位低,一时更加野心勃勃。皇后行事愈发谨慎,她不知圣人何意,此事疑点重重,总要好生查探一番。
自三皇子死后,虽表面平静,但宫中鬼神之说日益猖獗,一时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如今又出了田承旨之事,皇后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圣旨之后三日,河林王世子夫人莫氏进宫觐见,带来了一个消息。“南安那边的铃医?”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莫氏一眼,大雍积弱,时局不稳,自建朝以来民生混乱,不知何时天罚之说甚嚣尘上,这铃医一说来自大雍东边的一个小国南安,据说是专治无解之病。“铃医行巫蛊之术,是南安蛮夷,如今你透出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何用意?”莫氏面上不显,只朝皇后伏了伏身:“娘娘容秉,这铃医虽说是南安蛮夷,不过巫蛊之说却实属无稽之谈。此番宫中接连有事,多是说不得之事,您想那太医院的多是国手,却都诊不出一个喜脉,生生累得承旨娘娘小产,这事说不得就是惹了天罚,既太医院诊不得,不如叫铃医来诊,若是惹了天罚,这事儿,便要仔细些了。”话里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皇后听后露出舒心的表情:“此等刁钻古怪的法子,想必有事淇河的主意。倒是你们,竟一个个地也都纵着他。”语气里却是少有的高兴,莫氏施礼:“如此,臣妇这便告退了。淇河说,初六是个好日子,他要来给您请安呢。”
初六,是万寿节,普天同庆!
帝后同喜,万民来贺。是偏安一隅的自欺欺人,亦是乱世之中的抱团取暖。洛平堂冷眼看着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脸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神色。她不爱这种表面的繁荣,从内心里厌恶这大雍的一切。皇宫之中张灯结彩,气氛却十分冷凝,本该帝后同喜,雍帝却难得去了喜怜宫。整个后宫如同湖面投下了巨石,一时都在观望。不过皇后却心情不错:“你今日来可曾带了礼?”镜天穆几乎要被皇后的话问住了:“娘娘这是在跟臣弟讨要礼物?”“怎么你来拜寿竟是不带礼的吗?”镜天穆挥手,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即使隐于厚重布衣之内,仍不能抵挡其美貌无双,可惜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南安芮姬,参见皇后娘娘。”“南安?你便是那个铃医?”皇后的语气太过惊诧,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镜天穆让芮姬退下:“娘娘,她是铃医也是女子。”皇后知道这是要芮姬进宫的意思了:“你要献此女给皇上?可你要如何掌控她?”镜天穆忽然想起洛平堂的话,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娘娘无需担心,南安铃医皆为石女。”皇后几乎要站起来:“石女?可是从未听说过。”“这是铃医机密,臣弟也是偶然得知。娘娘只需将她引见给陛下,以选房侄女的身份。”这,便需要一个巧妙的相遇!
金莱园总是荷灯长明,万寿节里,雍帝总要在这里看上一看。路过御花园的水榭,看到皇后正在与一个布衣女子说话。他并不如何觉得愧对皇后,只这样的日子,到底是自己偏心了些。“梓童,怎么还没有歇下?”皇后等人立刻起身行礼,雍帝这才看清布衣女子的样貌,这一看雍帝的表情突然变了,他仿佛被什么回忆勾住,竟是完全没有了反应。“陛下?”皇后看见雍帝直勾勾的眼神,不禁狐疑地看向了芮姬:“陛下?可是臣妾这侄女有什么不妥?”雍帝这才回过神,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梓童?这位是?”“回陛下,这位是臣妾的远房侄女,芮姬。”芮姬虽行了礼,脸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雍帝却仿佛并不在意,他甚至露出了笑意:“芮姬,这倒不像是大雍的名字。”“回陛下,芮姬是南安人,臣妾有一远房因着乱世去了南安,在那里定居了,如今时局不稳,想着将唯一的女儿送到臣妾父亲处,以期求得庇护,今日是臣弟带来给臣妾看两眼。”直到芮姬被送出皇宫,雍帝都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过半月,后宫之中便多了一位芮美人,虽只是美人,却深得帝宠。
听到这个消息时,朔州已经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洛平堂不喜冬日,总觉得行动不便,出不去的日子,消遣无非就是读书写字,幸得洛家和和卫婵一向疼她,才能多看些游记杂文。镜天穆是聪明人,看到芮姬的第一眼,他几乎就猜到了洛平堂之前所作所为的用意,当然,这也让洛平堂不堪其扰。不知不觉,竟也与镜天穆通了半个月的信,他们似乎正在迅速变的熟悉起来。碧玺进来的表情其实有些勉强,洛平堂便知道那厮的信又到了。“小姐,这镜公子平时都这么无所事事吗?您看这每日一封的,要是被看到了可怎么好?”洛平堂只能无奈的笑笑,随手拆开了信,是说芮姬封美人的事儿。这事儿一早便有端逢过来说了,一时间洛平堂倒也觉得是件正经事。可接下来的内容就立刻暴露了他的纨绔本色:“时雨华兰苍雪慕,洞府佳人英雄蛊。”碧玺一听直接炸了毛:“小姐,这是情信?这个镜公子,他好不要脸。”洛平堂一听竟是笑出了声:“呀,碧玺说的对,我回信教训他。”于是提笔写下:落花有意水无情,不如请君倾耳听。碧玺说,公子你好不要脸。随后将信封号拿给了碧玺:“去吧,那人该还没走。”镜天穆打开信时,脸上的表情其实是懵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再多看几遍竟是放声大笑,丁淘在书房外被镜天穆的笑声吓了一跳,几乎以为少爷得了失心疯。
田承旨是恨的,眼看自己复宠,又杀出来一个芮美人,如今圣上几乎再不踏足其他妃子处,甚至破例将养宁殿赐给了她。那养宁殿是除了昭宁殿最大的宫殿,田承旨是惠妃时皇帝都没有松口,如今居然赐给了一个美人,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痛恨皇后。这一气,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似乎又有些不适,她近日总觉得有些乏力,腹部总是隐隐作痛,偏偏请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原因。今日,似乎疼的更厉害了。“宝妕,你去探一下,看看今日陛下翻了谁的牌子。”宝妕应声退下,田承旨陷入了沉思。南安的蛮夷,长相也没有十分惊艳,如何就能引得皇帝痴迷不已?待宝妕回禀翻了芮美人的牌子时,田承旨几乎要叫出声,果然,这个芮美人很有问题。既是皇后的远房,田承旨想自己大概是不得不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