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平堂十分厌恶内斗,《地脉志》于她而言并无任何吸引力,对于钟振兴和镜天穆的暗涌也无甚兴趣。她离开莱西爵府时,钟振兴和镜天穆还在,不过,这些她已经不关心了。
十五六日不是指时日,而是指一个特定的日子。雍景鸿登基不久,虽过了热孝,但为了树立形象,这个三年他是必定要熬过去的,也就是说这三年他的后宫只能空着,这个十五六日便是皇帝的休沐日。“今日全城休沐,倒是难得的闲暇,小姐可要去街上转转?”碧玺将衣物收进柜子问到。相比同龄人,洛平堂实在文静,平日打发时间不是读书练字就是陪着夫人,可如今夫人月份渐大,嗜睡的厉害,这一天里大半的时间竟都耗在了看书上,碧玺有时真怕她看坏了眼睛。“街上无非就是些货摊小食,我若出去能逛的也不过就是首饰铺子,茶庄酒楼。实在无趣的很,还是不要了。”洛平堂的反应在碧玺的意料之中,她有时很怀疑这是小姐懒惯了。“小姐,首饰铺子,茶庄酒楼若是去厌了,不如去碧湖山庄转转?”“碧湖山庄?”洛平堂没有立即反驳,碧湖山庄倒是一个好去处,看着碧玺如此费心费力,洛平堂觉得还是不要待在家里的好,否则可能会被碧玺念叨死:“好吧,那就去碧湖山庄吧。”
夏日的碧湖山庄是个难得的好去处,但为着不暴露镜氏的秘密,洛平堂选择了去另一边的船舫,这座船舫造的十分逼真,除了是石头若建不能划动之外,几乎与真船别无二致。船舫不大,使了些钱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能一眼看到湖中碧荷还能看到其他地方。船舫上有人唱戏,是《蛟龙戏金蝉》,不过大体这样的戏码图的是个热闹,洛平堂一向不爱看戏,她更愿意关注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然后她突然脸色大变,握紧了拳头。来人穿着简便的深色衣服,一脸的舒适安然,他在洛平堂的对面坐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恰到好处的笑:“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洛平堂试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碧玺不知何时已经被挡在了外面。“的确是许久未见,不过我也不认为有什么见的必要。”对面的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是新帝雍景鸿:“我猜你就会是这样的反应。今日是十五六日,婉婉可想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一日叫十五六?”“不想知道,还有,婉婉这两个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雍景鸿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他如今已掌帝位,再不是当日孤立无援的九皇子:“婉婉明年便十五了吧,我曾说过若我能得一知心人,定要为她摆宴六日,普天同庆。”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洛平堂不防他这样无耻,眼圈立时红了,这样的雍景鸿让她想到自己十岁时第一次遇到雍仲宁时的场景,内心的恨意几乎要控制不住:“你与你父亲,果然是一路货色,都是这么的卑鄙无耻。”这句话咬牙切齿,却似乎取悦了雍景鸿,他十分满意眼前的女子:“我有权力,你有命格。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洛平堂却站了起来,她望向远处湖上采荷的人们正有说有笑:“你错了,我从来不要什么权力高位,我所盼不过是能在乱世里平凡的活着。”她看向雍景鸿,眼神里全是坚定:“所以不要说什么天造地设,你姓雍,就凭这一点。”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想要离开,却被雍景鸿的人拦住。正在僵持间,突然听到有笛声从远处传来。
镜天穆还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从船上下来时甚至有些脚步踉跄,他生的俊美,但脸上的表情却生生将这份俊美打了折扣。竟是一句山呼万岁进了船舫,洛平堂明显看到雍景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顿时觉得舒心不少。镜天穆一冲进船舫就立刻跪倒在雍景鸿脚下:“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原本还在迟疑,觉得以皇上金尊玉贵,怎么会来这乡野之地?没想到,竟真的是您微服私访到此,微臣能见天颜真是三生有幸。”既知道我是微服私访还嚷这么大声,雍景鸿简直要被这个屁事不懂的家伙气坏了:“你先起来。”“不,微臣要这样拜在皇上脚下,以表微臣的一片衷心。”即使有侍卫挡着,这翻响动也足以造成周围的骚动。终于有宫人上前,劝雍景鸿提前回宫,这样的人潮若是有刺客实在太过方便下手。雍景鸿虽然怒火滔天,但这样的场景也着实麻烦,便只能扶起镜天穆,然后离开了。雍景鸿刚走,洛平堂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脸色通红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文雅,镜天穆白色的衣服上已经全是黑灰,他不在意地掸了掸:“你这是笑他还是笑我呢?”洛平堂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镜天穆一开口她又笑了起来:“都……都有。”镜天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洛平堂的笑时居然呆住了,不知何时自己也露出了笑容,待到洛平堂停了笑声他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这是昏了头了。
“你还心思来万重天,看来《地脉志》在你手上。”洛平堂恢复了神色,坐下来继续喝茶,这会儿她的心情很好,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放松。镜天穆不防她突然问起《地脉志》,随后也坐了下来:“《地脉志》的确在我手中,不过我其实在意的倒不是它。”洛平堂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你竟收服了钟振兴?”镜天穆被她这样看着,竟生出一股飘飘然:“那是,我虽然纨绔了点,看人还是准的。莱西爵世子一向偏疼庶子,即使莱西爵重视嫡庶,可莱西爵真的能长寿百年吗?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后路。”洛平堂见他得意洋洋,不知为什么竟然不觉得讨厌,这样微妙的心思一起,让她顿时心惊肉跳。忙起身告辞,也不去看镜天穆,脚步飞快如同后面有人追一样。只留下一脸迷茫的镜天穆呆在当场。
这一次和雍景鸿不愉快的见面使得洛平堂心中警铃大作,雍景鸿性格强势且心狠手辣,往往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洛平堂怕的便是他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有许多谋划。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担心,如今她手中筹码不多,母亲又怀着身孕,自己顾虑太多,不能放手一搏。如今只盼镜天穆能和钟振兴达成共识,只盼镜天穆的野心足够大。这样自己才能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