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啦!”茶茶制止道:“河里全是盐泡的卤水,会泡烂你的双脚的!”
木熙就不敢靠近了。
回到房间,木熙在书桌前坐下来,从背包里取出那只闹钟,才发现它已经停止了走动,他将闹钟聚过头顶晃了晃,再看看,依旧没有任何响动。三只长短不一的指针固定在了他遇见盐湖的那个时候。木熙想算了,明天再找找有什么工具能够修它吧。
这天晚上,木熙又做了同一个梦,滚烫能够煎熟一面鸡蛋的额头和冰冷如同冬雪的四肢,干裂渗血的嘴唇,双脚像踏进沼泽一般艰难的一拔一迈,眼前就是纯洁无瑕的盐泽了,如果有天堂,该是这个样子。
第二天,木熙在小广场生了一堆火,虽然最近因为事情繁多饥饿感越来越淡,但是还是想吃些东西,不然身体说不定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垮掉。
一些盐厂食堂里过期了的扣肉罐头,打开后没有异味,煮一煮应该可以实用。木熙找了一个铁笼子,应该是以前工人养狗或是装其它物品所用的。他在下面生火,把罐头放在笼子上面,不一会罐头里的油就开始冒泡了,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心醉的香味。
“好香啊!”这时候茶茶来了,和昨天的穿着打扮一样,洁白的棉衣外套一尘不染。
“你来的正好,要不尝……”别人可是有家的,谁会吃过期罐头。话说一半木熙就给它咽回去了。
“好啊,尝尝!”说着就要拿木熙手中用木板掰成的筷子。
“算了吧,”木熙把筷子藏到身后,说:“过期的,会吃坏肚子。”
“不会的,永远不会吃坏肚子。”茶茶伸着手,没有缩回的意思。
木熙看她这么坚持,就把筷子递了过去。
茶茶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稀糊糊的肉,结果还没到嘴里就散了一半,但好歹还是有一部分留在筷子上。“好烫,好烫!”茶茶在嘴里呼着气,仰着头。
木熙哈哈哈就笑出来了。
茶茶哼了一声,把筷子推给木熙,“你吃!”自己拖着腮蹲在一旁。
木熙一边说别生气一边夹着扣肉往嘴里送,结果是烫到吐了出来。
这次换做茶茶哈哈大笑了,然后两个人的笑声在寂静的盐场成了唯一欢快的乐曲。
茶茶的大笑终究变成了微笑,然后对木熙说:“我问过婆婆了,我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得病死了,而我的爸爸和新妈妈不知去了哪里。”
突然的一句话把木熙拿筷子的手定在半空,这句话里,他就觉得那个“死”字特别刺耳,不过从茶茶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想为什么她不用“走了”、“去了”这样柔和一点的词语呢?也许时间太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精神上的联系了吧。
“你其实不用告诉我这些的。”木熙放下筷子,发现自己没什么胃口。
“这是昨天说好的约定啊,”茶茶站起身,说:“你还没走在‘天空之境’上吧,我们现在去吧。”
木熙熄灭了篝火,把扣肉罐头用木片盖上,跟着茶茶去了那片他来时见过、梦里见过,甚至是通过咸咸的晚风都能闻到的盐湖。
这是一片净的出奇的地方,远处是白雪皑皑的群峰,盐田好像是雪山上滚落的雪花经过劲风碾压变得坚韧的土地一样,走在上面如同结冰的湖面。
盐盖上储蓄着极薄的盐水,以至于脚踏上去陷入水面却经不起一点涟漪。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云层厚重但给了蔚蓝的天空足够的空间,这些蓝色投影般的映在洁净的盐盖上,如同镜中的逆向世界。风抛起茶茶的马尾,在空中晃动成不规则的钟摆,木熙盯得入神,竟然没有听见茶茶断断续续的话语。
“你在听吗?”茶茶背转过身来倒着行走。
“啊?抱歉,我刚才出神了。”木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盐盖上的一处坑洞滑到了行走中的茶茶脚下,瞬间的失去平衡让茶茶伸出了双手。木熙此时的精力都在茶茶身上,自然察觉到了危险,身体下意识的前倾,抓住了茶茶的双手。
这种失重的感觉让木熙一阵恍惚。这个感觉他知道的,母亲对他说妈妈得了癌症,脑子里长了一块瘤子,它正在夺走妈妈的健康。那一刻,木熙如跌深渊,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木熙的身体和精神都漂浮在了空中,然后在母亲现实的拥抱中砰然坠地。木熙说等爸爸出差回来,我们会一起照顾你,带你去医院。母亲摇摇头说爸爸他不回来了,妈妈对你说实话,妈妈不想连累爸爸,让他走了。木熙大喊怎么可以!母亲告诉木熙自己死后会有一笔抚恤金留给他,工作的事情会在你毕业之后由单位安排,你能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养活自己,不过事情总不能尽善尽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木熙摇着头,不停地念着不可以,不可以。
“天啊,还好有你!”茶茶站稳后抽回双手。
木熙被拉回了现实,太阳穴又是一阵刺痛。
“你还好吧,”茶茶关切的问道,并从衣兜里掏出手套,“在这盐田上走真是好冷啊,我把手套带上。”
“注意安全啊,茶茶。”木熙回过神来对茶茶叮嘱道。
“知道啦!”
两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堆耸成小山的盐坨面前停下,茶茶坐上去,抓了一把青白色的盐晶,放在眼前把玩,说:“你看这些光滑的剖面,倒影出来的人都变得好渺小。”
“人本来就渺小,而且卑鄙自私。”木熙也坐下来,阴沉地说道。
“婆婆说我的妈妈应该是希望我健康快乐的活下去的,因为听说所有父母都是这样,希望自己的子女健康快乐。”茶茶说。
“那不一定。”木熙接话道。
“嗯,”茶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盯着镜面一般的盐湖,说:“比如我的爸爸,带着新妈妈离开了她,去过他美好的生活了。”
木熙叹了口气,觉得茶茶的家庭故事和自己也算是有的一比,而且还极为相似,于是无奈的笑笑,转过头对茶茶说:“你也想听我的故事吧,我和你的差不多。我的母亲得了癌症,在轮椅和病床上的时候除了亲戚和我照顾他,‘那个人’从来没有回来过,之后他回来了,带着一个长的像马的女人,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茶茶没有说话,示意木熙往下讲。
“分割财产的时候,‘那个人’说,儿子妈妈走了,没关系还有爸爸呢,以后我们一起生活,我会照顾你的。”木熙冷笑道:“他要妈妈的抚恤金还有其它值钱的东西。”木熙很惊讶自己说起这些时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就好像聊一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法院说满十八岁前由我的近亲属作为监护人,代为保管财产,这笔遗产就到了‘那个人’手里,等我十八岁的时候他说‘儿子啊,爸爸为你好,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管钱,你要零用钱的时候就给爸爸说。’可实际上他把钱都花在了那个马脸女人身上。”说完这个,木熙在仔细揣摩自己的内心,只能感到淡淡的忧伤,比起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要淡然的太多太多。
茶茶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离家出走,走了25天就到了这里。”木熙回答。
“你还觉得难过吗?”茶茶又问道。
什么意思?木熙想茶茶是不是在自己脸上找不到一点悲伤的表情所以断定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甚微。想到这里木熙有点上火了,站起来看着茶茶,大声的说:“你是觉得我现在说起这些应该哭吗?你是觉得我不够悲伤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茶茶吃惊的望着木熙,跟着站起来,但起身的速度很慢,似乎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只能无力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什么意思!”木熙转身就走,也没管茶茶跟没跟上来。
“木熙!”茶茶喊,失重的云朵坠入湖面,木熙没有回头,“木熙!!”茶茶接着又喊,金字塔般堆砌的盐坨塌落了塔尖,木熙的脚步更快了,“木熙!!!”第三声,茶茶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几乎颤栗了湖面的蓄水层,盖过了万物,也盖过了木熙的气头。
木熙停住。他从没听过这么巨大的喊声,就好像混沌时期幻化成人间的第一声巨响。
“你听我说,”茶茶的声音回到了从前的清晰与甜美,“你要想起来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为了什么?”木熙回过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我是为了……”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呢。木熙不顾大脑里的空白给他带来的禁锢感,迈开了双脚,朝着自己的小窝一路狂奔。
茶茶留在原地,皱起眉头,嘴里念叨着想告诉木熙的话语,却被咧咧的风声盖过。
床头柜上的闹钟定格在了遇见盐场的那个时间里,木熙在晚上还是会做同样一个梦,但这次他的梦里出现了一个概念——“我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答案是为了躲避‘那个人’和他的马脸女人?还是为了自力更生最后荣归故里报复他们?都不是,他隐约觉得,那个答案要沉重的多。
后来的几天里,茶茶还是会来盐场,她依然挂着初见时的微笑,并没有埋怨自己的粗鲁,而自己也为对她发脾气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两人没有间隙的和好了。
这几天里,他们逛遍了盐场的每一个角落,为木熙的闹钟搜寻零件,修了几次后不见好转,就只得放弃了,茶茶对木熙说:“它要走动的时候自然就走动了,不要强求吧。”木熙听后把闹钟放在一边,想想也是,不该走怎么修都不走,该走的时候说不定哪天莫名其妙的就好了。
两个人还去乘坐了开在盐湖上的破旧小火车,木熙和茶茶对着机车研究了半天,总算了学会了操作,一路开到了铁轨的尽头,他们就走下小火车,坐在青黑相接的岸边聊一些过去的日常。
大多时候都是木熙在说,茶茶倾听,木熙觉得茶茶也应该说一说自己的往事或者近况,可茶茶告诉他,她的工作很单调,就是为别人引路,介绍那里的风景,最有趣也是最让她开心的就是倾听每个人的故事,悲伤的快乐的,难过的激昂的。茶茶每晚都会仰望星空,对木熙说她等待的那颗星星就将到来了。
木熙揉搓着手中的盐晶,问茶茶:“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比如人生方向什么的?”
茶茶回答:“不,很多人没有,他们只是活着,想活着,或者琢磨着怎样死去。”
木熙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把自己那个隐藏的心思告诉给茶茶,他说:“我曾想过去死。”
茶茶转过头来盯着他。木熙觉得那不是惊讶,而是欣慰的眼神。
“你想我死啊?”木熙打趣的问道。
“那你现在想不想死?”
木熙没想过茶茶会这么直白的这样问,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想活着,在这里活着。”
“为什么?”茶茶追问。
那就说吧。木熙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茶茶:“这里安静,没有自私的人,在这片盐湖里,我能感受到比之前更真实的活着,也许我以后能和你一起成为导游也说不定呢,哈哈”他顿了顿,“只是每次想起妈妈,我都觉得人生的终点应该是那里,比如我死后去到那里,和妈妈一起。”
夜色悄然爬上盐层的镜面,天空沉入盐盖的剖面,映射出昏暗的幽光。
“那是每个人的终点,灵魂的最终归宿,是另外一种活下去方式。”茶茶淡淡地说道。
木熙努力的去理解这句话。
“明天是第七天,我带你去那里吧,河的对面,一个真正的家。”
啊,这是那边的人们要接受自己了吧,一个新的开始,新的家人。然而木熙的心不安的跳动着。
第六天的晚上,那个梦还是出现了。被烈阳烧烤着的脚底,冰冷的四肢,滚烫的额头,大口大口却越来越困难的呼吸,在这个越发清晰的梦里,木熙努力想要醒来,却被自己的意识无情的困在那里,眼前又是盐田上光滑透亮的白茫茫,他越是挣扎的想要醒来,越是睡的深沉。他不停的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我为什么总来到这里”,“我究竟……究竟为何而来?”
“为了死。”
木熙倒在了路面上,冰冷的身体瞬间就被灼热的路面点燃了,如此温暖和舒适,就像以前家里打开电热毯的弹簧床。母亲守在床边,照顾着自己,说小熙,会过去的,烧会退的,生活本来不是尽善尽美,都会挺过去的。
路面上的木熙这回终于回想起许多天前的自己,他决定绝食,弃用交通工具,在路上抛洒了所剩无几的钞票,他要用步行来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对他来说这短暂的生命已经够承重了,他想到找到他尸体的人会指责他的自私、怯懦,那都无关紧要了,如果死都敢,为什么不会活下去?那只能证明活着比死去更加可怕。
木熙想着,妈妈,活着不能尽善尽美,那死后的世界会吗?其实啊,有妈妈在,不尽善尽美的世界又怎么样呢,所以,只要去了妈妈的世界,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都会开心吧,一定会开心吧。
“所以,我来这里,是为了死。”
木熙从梦中惊醒。窗外又是一个美到虚幻的世界。
他夺门而出,没命的奔跑,脚下的盐晶被鞋底甩向空中,晶光闪闪。当他跑到“天空之境”时,发现茶茶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木熙走上去,居然不觉得一点累,这使他更加心慌。当他抓住茶茶的肩膀后,却意外的陷入了莫名的冷静。他盯着茶茶薄雾笼罩一般的双眼,问:“这里是哪里?”
茶茶微笑着回答,就好像说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样:“这里是人死后的暂留地,就像中转站一样的地方。”
“所以说,”木熙有点哆嗦了,但很快回复了平静,他仿佛就要笑出声来了,释然地说道:“我是死了吧。”
“嗯,”茶茶点点头,“这不是你生前最后的愿望吗?”
木熙放开茶茶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并没有乱成一团麻,反而像是对一切都找到了答案一般。于是他站直了身体,如同终于跑到终点的冠军,问茶茶:“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这个你可能很难理解,”茶茶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尽可能让木熙听得懂,“在‘死地’,灵魂必须找到自己的目的,为何而来,为何而去,如果你没有找到你身前最后的目标,就会永远徘徊在这里,这个场景大部分都是你想想出来的,‘心想事成’没错吧,你没进过盐厂怎么知道里面什么样呢,你在外面就倒下了,在盐湖的边缘,你是为你的死而来,你必须记得。”
“你把‘死’这个字说的轻描淡写。”木熙无力的笑道。
“啊,在这里‘死’这个字和活人的‘生’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如果那个将死之人不想死怎么办?他死前的目标就是活下去。”木熙问道。
“那他会一直活下去,进入下一个轮回,从出生再到死,再进入下一个,如果他的目标最终是死,那就会化为星辰,永远挂在天空或者冥府直到能量耗尽,归于虚无。”茶茶认真的讲解道。
“那就是说……”木熙明白了,“你等的星星是……原来如此。”
“本来一开始是这样的。”茶茶抱起双臂,说:“但是你在死地居然想要‘活下去’,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啦!”
“什么心理准备?”木熙问道。
“做个‘导游’。”茶茶拍合双掌,高兴的说道。
木熙被逗笑了,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简直天方夜谭,说:“我可不想为死人引路。”
茶茶走近木熙,对他伸出食指轻轻摇晃着,说:“错了,不是为死人引路,而是为想活着的人引路。”茶茶看得出木熙不能理解,补充到:“把那些想活着的灵魂带到下一个轮回里。”
木熙没有马上回答。
“没关系啦,你是不会变成星星的了,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去想。现在,我们过河去吧。”
到了河边,茶茶告诉木熙这河可不是什么积满卤水的运河,而是通往冥府的忘川河,坐船的时候一定要抓紧了,虽然自己划的很稳,但普通的灵魂掉进河里就会立刻化为虚无。木熙回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盐场,从背包里拿出“滴答”作响的闹钟,看着上面走得不紧不慢的秒针,心中泛起了一丝解脱感。
木熙将闹钟装回包里,抬头问茶茶:“那什么是不普通的灵魂?”
茶茶指了指河里,要木熙仔细去看。木熙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看,忘川河里挣扎着许多面孔,就像在沼泽里沉浮满脸泥垢的动物。“罪孽深重的灵魂要在这里呆上99年才能被打捞上岸,从新步入轮回。”
“你该不是还要打捞这些‘东西’吧?”木熙厌恶的望着河面。
“当然要啊,很大一部分都是我推下去的呢!”茶茶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木熙不说话了,心想茶茶真不好惹,然后兀自的笑了。
茶茶跳上船,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自己看到这些应该害怕,但好像没什么感觉。”木熙说。
“因为你正在脱离‘凡胎’啊,你肉身的那些记忆就会被渐渐忘记了。”茶茶伸出手,去拉木熙。
木熙想难怪自己在盐场的几天里不怎么渴也不怎么饿,原来是这么回事。在抓住茶茶伸出的右手时,一阵眩晕再次袭来。他看见母亲在弥留之际对他说小熙啊,好好的活着,这世间美好的事物很多很多,即便不能尽善尽美,也会有善和美的。
茶茶放开了手,木熙在船上坐了下来,他的太阳穴疼到让他的手指发麻,忍着疼痛问茶茶:“发现每次握住你的手,都要回忆起一些往事。”
“你反应够迟钝的,”茶茶摇响了船头的铜铃,滑动船桨。船推开盐岸,滑入河中,忘川河里的恶灵们都因为铃声而退避三舍,慌忙的让出了一条通道。“‘导游’的双手能为灵魂找回活着的记忆,最重要却又是最容易忘记的那一部分。”
木熙想,他忘记了母亲让他活下去的记忆,然后一心寻死,真是罪大恶极。他问茶茶:“我能见到妈妈吗?”
“回去后我会帮你找找的,没什么问题,不过,”茶茶有些责备的看着他,提醒到:“你最好先想好怎么道歉,自杀的人面对已故的亲人时,通常不会得到原谅哦。”
“也不会得到活着的人原谅吧?”
茶茶点点头。
“我决定了,”木熙站起来,对茶茶说:“我要在这里活下去,把想活的人带入下一个轮回,他们知道生命的重要,他们配得上下一个人生。”木熙走过去,抢过茶茶的船舵。
“你干嘛?”茶茶被吓了一跳,惊叫道。
“练习划船啊,以后总要学的啊!”木熙笨拙的摆弄着厚重的船舵,居然觉得有些吃力。
茶茶看着木熙滑稽样子捧腹大笑,她告诉木熙要学的还有很多,就跟上学和工作一样,一样有考试一样有技能鉴定,到时候考不过我就要亲手把你扔进这忘川河里。
木熙故作惊恐状,并假装要往河里栽去,茶茶吓的赶紧拉住,两只手又无意间的握在了一起。
那是木熙在濒死的最后一刻,看见走来的茶茶,蹲下来问他:“你如果有值得留恋的事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继续活下去。”然后茶茶握住了已经意识模糊的木熙。木熙的记忆像幻灯片般从出生播到即将死亡的这一刻。经过再三确认,木熙在内心里对茶茶说:“没有了,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