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灿这次为黎默安排了湘锦阁最为华丽的“栖凤”包厢,包厢内金碧辉煌,当是接待皇族子弟的宝地。一进门,黎默只觉得辉煌刺眼,再回头时,却见梅如雪已经掩好房门,解下襟带就要脱去霓裳。
翟燊之脸色涨红,当即向前止住了她,尴尬地道:“梅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黎默眼睫微垂,见此情状不由得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也只是对梅如雪招了招手,淡淡道:“梅姑娘,你请这边坐下。”
“啊……”梅如雪一怔,慌忙道:“是婢女冒犯了……不知先生是大雅之人,不如让婢女抚琴,以祝先生雅兴。”
黎默眉头一蹙,自知纵使在她心里向来只把这个青楼女子当作妹妹,但毕竟有客婢之分,若是不让梅如雪做些什么,她的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于是嫣然微笑,静静道:“梅姑娘请来一曲吧。”
曲起,竟是黎默所作那首铿锵激昂的《山河点墨曲》,此曲随奏自梅如雪之手,但听她那炉火纯青的琴音,竟宛若涛涛江河,丝毫没有女子弱态。
曲终,黎默心中悸动,眼眶中已浮起三两清泪。翟燊之在旁拍手叫好,黎默则只缓了缓情绪,向梅如雪推了杯茶水,示意她过来坐下。
梅如雪也是心细之人,当即看出黎默多有些失意,粉唇微启,静问道:“黎先生此来,莫非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黎默莞尔而笑,“如今欧阳准定罪入狱,这个消息不知梅姑娘听说了吗?”
“嗯,”梅如雪点头道:“如此恶人,千刀万剐难赎其罪!真的感谢先生出手相帮,日后再来湘锦阁,婢女必当亲自招待。”
黎默唇边浮起一抹浅笑,“难道梅姑娘就甘心在这妓馆青楼终了余生吗?”
面对此问,尝遍人生百味的梅如雪尤其成熟地笑了一下,“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虽然恶人服罪,但终究事已至此,婢女已是轻薄之身,哪还敢有其他的奢望……?”
“你不必在意这没多,你知道告诉我,你想去哪?”黎默笃定的目光投注过去。
梅如雪音色孱弱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婢女想……再回一趟暮州……”
黎默的心中突然一阵绞痛,面前这个同病相怜的人已被摧残到此地步……她的不幸,又怎是只言片语可以言尽……?
黎默递去一只手,手心轻轻握住梅如雪,眸色清澈地道:“你放心,今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梅如雪诧异道:“先生此言……可是当真?”
“自然无虚。”
听此承诺,梅如雪激动到一时失语,怔怔地端望着黎默,根本不知道怎样感谢她,怔到最后竟突然抽泣起来。
这抽泣声传入一旁的翟燊之耳中,倒使得他一阵心疼,却又不好意思伸手抚慰,只得不住地劝她:“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欧阳准案子了结后,黎默曾委托霍政青进宫向皇帝请了一道圣旨:为安抚暮州善人梅墨轩一家的遭遇,褒奖梅乐揭发案情之功,特赦梅如雪舞女身份,赐暮州良田百亩,恢复寻常百姓之身。
育帝为显隆恩,当即准了霍政青所请。
这道圣旨摆在老鸨子秦灿面前,纵使她尤其不愿失去梅如雪这个晃人的湘锦阁招牌女妓,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半个“不”字,拉着长脸将梅如雪送出了妓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