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病房里此时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秦望荣，还有躺在床上装睡的小姑娘小鱼。

条件有限，好在现在是夏天，天气热也冻不着人，秦望荣打算把几张椅子拼在一块垫点衣服，将就着睡一晚上，刚一转头，就看到了病床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

“哥，哥哥……”

“小鱼怎么不睡？”

“故西，讲故西听……”

秦望荣抚了抚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怎么都和他家爱撒娇耍赖的夏夏一样，睡觉还要人哄啊。

小姑娘一脸“听不到故事就不睡”的倔强，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半天没听到大哥哥回话，不由得委屈瘪了小嘴，一幅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真是怕了小朋友了，秦望荣无法，只得把之前在家给夏夏和妮儿讲的“山里有只小兔子”的故事从头开始讲起，放轻了声音说给小鱼听。

讲到“小兔子妹妹出去玩的时候受伤了，被小兔子姐姐叼回了窝……”的时候，总算是把听故事听得入迷的小姑娘给哄睡着了。

小姑娘睡着了还惦记着没听完的故事，睡梦里喊了声“小兔叽……”。

第二天上午，梁征恢复了些精神，终于有力气能自己下床了。想起昨天错过的火车和等在丰都的妻子，他没敢多耽误时间，自己下床去护士值班室借了电话，联系妻子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打完电话回来，梁征想起他和女儿还得在医院输一天液，病房里缺东少西，就想去楼下小卖部买点日用品回来。经过开水房的时候，耳边略过两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驻足，无意中听到了孙老爷子和秦望荣的对话，方知道他们俩也买了昨天那趟去丰都的火车。

“唉，世事难料，也罢，许是我和师弟确实没这个缘分，咱们这边事了，就回家去吧……”

“阿爷，您别放心上，等回去后我去镇上好好找份工作，很快就能攒够钱重新买车票，陪您去丰都走一趟。”

“总麻烦人胡毅也不好，人情越用越薄，这票难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阿爷……”

两人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之后的打算，梁征在门背后听了心里有些微微发酸。

从昨天到今天，两位救命恩人在他面前知字未提被他们父女俩耽误的事儿，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们父女俩，也绝口不提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恩德、需要酬谢的话。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在旁边的护士听说他们几人之前素昧平生还惊奇了一阵，直道梁征他们运气好，遇到了难得的热心善人。

昨天人小伙子不仅帮忙救了人，到了医院二话没说就先帮他们三个送急救室的人垫付了医药费。早上护士一大早进病房量体温的时候，看那高个子的小伙子蜷缩着躺在椅子睡着，昨天照顾几位病人又尽心尽力的，还以为这一屋子里的全是一家人呢。

是运气好啊，老天保佑，让他和女儿碰上了这么一家好人。梁征没惊动公共水房里的人，转身回了护士站，问清自己和女儿明天就能出院，便重新拨了两通电话，做了一些安排。

秦望荣和老爷子接了开水回到病房的时候，王金宝已经醒了。

王金宝对自己怎么到医院的过程完全没有印象了，他是酒精中毒加上溺水，此时大脑还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想不太清楚。一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秦望荣那张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恶梦般的高考往事和现在的场景重叠，王金宝突然崩溃了，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来人脸上砸去，边大声骂了一句：

“你这个害人的扫把星！离我远一点！”

小鱼正躺在病床上玩着爸爸早上从行李箱里给她拿出来的娃娃，被眼前突然发作的王金宝吓了一跳，指着披头散发一脸邋遢的王金宝边喊着“坏人……坏人！”边“哇哇”着大哭了起来。

值房护士和梁征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了落在秦望荣脚边的枕头，还秦、王两人对峙着的紧张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