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对着斯文特说,“作为一个研究人类学的人,我首先要研究好自身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很确定自己在做些什么。”
坐在一旁的梅尔贝里凑了过来,小心地塞给了董安安一小盒精致的糖果,浓密的体毛掩盖不住他羞涩的脸红:“这个管用的,我是说你的晕机。”
董安安微笑着接过了糖果,拿出一粒,却被尤瑟夫抢过,他把头凑到了董安安身旁:“这是什么,我也要。”他把糖果塞进了嘴里,向董安安扮了个鬼脸。尤瑟夫出身中东豪门,又天资极高,是这一批学生中的开心果。
董安安不理他们,拿出了那本两次掉落的书,这本写着密密麻麻注解的《人类之谜》,是她从小就开始翻看的书,古铜色的硬纸板书皮已经起了一些毛边,那些泛黄的书页勾起一个个的画面,这本书也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甚至十二岁爸爸离开的那天,自己也是抱着这本书看着他远走,这本书已经是她的圣经了。
天越飞越亮,他们要穿过北极圈,那本人类之谜翻到了麦田怪圈,巨大的麦田怪圈一个个都成了旋涡,让困意一阵阵袭来,董安安关上了舷窗,在云端,她进入了梦境,梦里一个消瘦清癯的中年男人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递给一个小女孩儿一本书,书是古铜色的硬纸板,上面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好好看这本书,用尽一生去得出你的答案。”
董安安看见另一个自己,一个九岁的自己,嫩声稚气地答应着,然后看见自己的爸爸满脸慈爱的笑着,他走向了自己,自己也伸开了双手准备去拥抱他,却只见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麦田怪圈,它不再是纸面上的铺开,而是立体地呈现,它旋转着,产生了巨大的吸力,爸爸被吸入了其中,尽管他拼命挣扎,然后麦田怪圈又像是凭空出现由于凭空消失了,小女孩儿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董安安想过去拥抱她,却无力动弹,她挣扎着,呼喊着,终于,她醒来了,导师大卫冯俯身下来,摸着她的头,“安,你做噩梦了。”
董安安歉意地坐直了身体,其他人仍然在睡着,她纤细的手穿过黑发,揉着头,“是的。”
“又是那个梦么?”大卫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大家觉得梦是一个困扰人的谜题,佛教里的一些僧侣,为了避免做梦,甚至不肯睡觉。”他摇了摇头,“我却觉得梦是上天对人类的馈赠,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正被无限压缩,直至有天坍缩成一个没有重量的奇点。”
董安安回了回神,“老师,我们这次来中国,为什么这样匆忙呢?”
大卫冯却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选我作为你的导师呢?我知道这个问题面试你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次,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董安安想正襟危坐,却被大卫冯微笑着制止了,“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开除你的,放松些,我的孩子。”
“当时申请的时候,只有您的门下还有多余的位置。”董安安回答着。
大卫冯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遗憾,看来我要违背我的誓言了,我要开除你。”
董安安笑了,“您是这一学科世界上最好的导师,我选择您是最好的选择,而我,则想更多的了解人类,了解人类学。”她下意识地抱紧了
大卫冯望着窗外的云海,“你为什么会想学习人类学呢?”
董安安回答:“作为一个人类,有什么道理不去了解自己本身呢?”
大卫冯不置可否,舷窗之外,朝阳正在升起,他说道:“这些年,我的研究方向一直是人类的发展,似乎在人类的发展之中,总有一些特别的力量在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前行,这些你是知道的。”
董安安问:“是什么在推动文明进步呢?神明?我觉得这些都太玄幻了。”
“神秘学也是人类学的重要组成啊,尽管有些我们可以用科学的方式去得出答案,但是,那恐怕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要的答案,而且,神秘本身也有着强大的约束力,让人类有所畏惧,让人类恪守原则,这是一件好事。”
他顿了一顿,“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怪人,模样嘛,即便是委婉的说也只能算普通,性格也孤僻,他养了一条长相同样需要委婉描述的狗,他跟他的狗相依为命,他的狗经常惹是生非,他也经常要替自己的狗去道歉,直到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