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坏了,无时无刻不在好奇着。
怎么自己就这么害怕和他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呢。
沈天歌把头靠在沙发一端,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分明现在就想把他据为己有,就现在,把他揽到怀里,或者是自己缩进他的怀里,靠近再靠近,到紧密相连。
这就是欲望吧。
无关乎内在、涵养、学识、地位,就只是一具躯体,带有温度的、活生生的肉体。从头到脚,细到每一根毛发,一寸一毫……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朝他的唇瓣靠近了。
太近了,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我爱你。
她在心里默念着——
但你不爱我呀。
这真是一件叫人难过的事情。
一觉睡醒时沈天歌发现自己正好好躺在卧室床上,但她并没有自己回到卧室的印象,似乎自己昨晚就那么趴在沙发边缘睡着了。她摸到手机后看了一眼时间,被“11:12”惊得瞬间从床上弹起来。
慌张跑到客厅时发现家里只留她一人,桌子上的字条应该是萧洋留下来的,只写着“冰箱里又剩饭”,沈天歌站在客厅里愣着神,放空大脑扭过头看着平整的沙发,顿觉恍如隔世。
她心里有一丝侥幸,认定是张弦把她抱回卧室的。理智告诉她真相不是这样,但那又如何呢,她情愿相信自己选定的真相。
“我看某人的表情就觉得像是吃了蜜哦。”上班时候因为这种小心思而不断走神,晚饭时高芃禹终于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沈天歌回过神,“嗯?诶?谁?”
“我的天哥,你这幸福感都已经冒出来了好么,收敛一下好吗。”孟筱挥了挥手,像是要挥散空气里的粉红泡泡。
沈天歌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哪有。”
“等等等,先说,发生什么事了嗯?”高芃禹挤弄着眼睛,碰了碰沈天歌的胳膊。
孟筱也眨巴着眼睛靠近过去。
沈天歌叹了口气,“阿弦昨天开始去搬砖了。”
“嗯?”
“嗯。”
“……嗯?”那两个人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沈天歌都被逗笑了,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看那两人会是什么反应。
“迷。”高芃禹点头沉吟道。
“迷雾重重。”孟筱双手抱胸,认真补充。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觉得?”沈天歌逐渐发现自己是那个看不透的人了,“是因为我哥让他去搬砖,还是他说去就去了?”
高芃禹觉得沈天歌这个疑惑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开始认真分析,“首先是你哥,再来是张弦。我之前还猜想他是什么网络骗子,难道说现在的网络骗子都敬业到这种地步么。”
“这样的话我觉得就算是个网络骗子也是个相当有个性的人了,不过我觉得这事比起我们各种猜测,天哥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吗?”
“问什么?”
孟筱摊开双手,“就问,你为什么要去搬砖?”
“他说搬砖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这人有病吧。
孟筱扭头发现高芃禹满脸写着跟自己同样的心情,竟然松了口气,“这么瞎的理由大概只有天哥会信了,啊!诶!没想到天哥是这种天然的个性!”
“什么啊……哪里天然……”
“糟糕,怎么回事这种窒息感,”孟筱夸张地揪住胸口,“天哥的反差萌太具有杀伤力了。”想来,她接触沈天歌也算是有段时间了,起初以为是个愣头愣脑的高冷前辈,后来发现愣头愣脑是真,高冷是自己瞎了眼。
她还以为这种人一辈子不会恋爱呢,孟筱笑了笑,继续说,“天哥,你上次是不是问要怎么追男生?”
沈天歌顿觉脸颊发热,犹豫着点点头。
“诶哟,看来我们家小筱有妙计诶。”高芃禹在旁边起哄。
孟筱摆了摆手,“妙计倒是算不上,但有关键字。”
“什么关键字。”
“主动。”孟筱说完,筷子一跺,“先发制人!”
“咋?你们要去打仗啊。”话音一落,后桌的人凑过来插了一脚,说着还要抢走孟筱的一小块鸡排。
“喂!你还我鸡排!”
“老白你……诶我记得你不是有场手术?”高芃禹直接无视掉孟筱的咋呼声。
“结束了啊,特别顺利,咱可是神医转世。”老白笑着按住孟筱的头。
“神医,您这是下凡到贫苦地区接济难民的吗。”高芃禹嘲讽了一句。
这话老白就不爱听了,松开闹腾的孟筱,“你怎么说话还是那么毒,算了算了,诶你们刚聊啥呢?”
“聊天哥的暗……”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沈天歌疯狂地用筷子捅上一个肉丸子朝孟筱嘴里塞。
老白心里也有了数,笑着调侃了句,“暗恋对象吗?”
“不是!”
在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天歌永远都会拿出拙略的演技。
“我猜猜,是李思才吗?”老白托着下巴,试探性地问了句。
“哈?”沈天歌瞬间表情都变了,“为什么会提到李大大,我对李大大的尊敬之情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过头了吧。
老白冷笑了一声,“不开玩笑了,我就是好奇你那个朋友来着,他最近怎么样?”
“听说在工地异常活跃。”孟筱摸着下巴。
“工地?他是工程师吗?”这样说来条件也算不错了啊,而且这么短时间就在附近找到工作,老白正琢磨着工程师和医生哪一个更有前途的时候,听到孟筱说了后半句话:“搬砖工程师。”
“哈哈哈哈!”
此刻正在工地认真搬砖的张弦是听不到远方的爆笑声的,他当时正靠着一面临时搭起来的土墙看着身旁三三两两的老大哥们捧着盒饭吃得正香。
“我说你这个木鱼脑瓜子嘞,给你的饭,你都不吃的哦。”打从昨天就开始好奇张弦的某位老大哥在发现这小子连着这么多顿饭都不好好吃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教训了,“人是铁,饭是钢你听说过没。”
“这饭,吃起来确实很刚。”张弦看着手里的盒饭,完全没有油水的油菜里面混着干巴巴的肉干,米饭看着像是微波炉反复打了几遍的。
“那你不能不吃饭哦,不吃饭还那么卖力气,小弟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哦?”老大哥吃完饭抹了抹嘴,凑上前开始发问。
“也没有,但是我也不能总是闲在家里,不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吗。”张弦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笑呵呵地回着老大哥的问题。
“那你要是缺钱,找到这里,可算是倒霉哦。我跟你讲哦,呆了阵子你就懂嘞,这不给钱的哦。不给钱,不让你走,还不给钱,你要走,说你干的也白干,走就走,不拦,但钱就没有。”老大哥越说越激动,张舞着手臂指着工程师的办公室,“心都是铁打的心哩,我们那么多人,你瞧瞧,前些天,你看怎么着,有个人,就那边,就那边哦,咵嚓一下子哦,摔下来。啊,你看,摔下来,手断了,手断了也不给钱。”
张弦点着头接着话茬,“这么过分的啊,那个大哥后来呢?”
“后来啊?送医院咯,送医院,钱也没全给出,干活也干不了了哦。”老大哥说着露出一副惨的不行的表情,周围的人听到了也七嘴八舌地开始骂起来。
“这工地一直这样吗?”张弦也跟着骂了几句,然后继续问着老大哥。
“好些年哩。”
“怎么不换个工地啊?”
“可不,想换,再换要到更远处去,我们不少人也去远处,大城市,去远处,说也不给钱,但最后会给,先不给,后给。但还是给,给就可以了哦。这边,不行。”老大哥说着摇头摆手的,心里的不愿意全融进动作里。
“为什么啊,凭什么不给!”
“小弟哦,你不知,这边那混道子的多的很。”旁边一个还年轻一点的大哥靠过来跟他说,“这边都是他们的。”
“土地是他们的?”张弦指了指脚下的地。
“不是哦,小弟你一看不是我们这边人,这边道子上的人可厉害,谁的地盘谁负责,分得特别彻底。”又是一个大哥靠过来。
“是啊,而且他们还拉拢不少商户,就说这盒饭,你也没法说,说了要被打的呀怕是。”然后又是一个人,再是一个人,最后一块儿干活的一群人都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
这场景在沈天昊看来简直像是看到一大奇幻事迹一样,他靠着窗边嘟囔着,“纳了闷,这群人干活儿时怎么没那么大精神。”
“精神不少了吧,我今天去查岗的时候看几个人跑着推车,我都以为我在做梦。”旁边的小弟说着哼笑了一声,“估计是看张弦干活儿太猛于心不忍,换成是我也会帮一把。”
“那怎么没见你也去帮他们干点儿啊。”
“我这不是还得给老大端茶倒水么。”
“屁话真多。”沈天昊说着把手里烟头往小弟那边一扔,然后继续扭头看着窗外。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被那样一群农民工围住,估计早就烦了,不,他甚至都不会允许自己落入那种境地。
他看着远处张弦,莫名觉得他混在那样的境地里,竟和周围人其乐融融的。
“神经病吧。”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无心又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