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记得,那如月般的男孩只是静默的,从那令人作呕的男人手中,买下了他。默默地为他去下沉重的镣铐,残破的衣衫,用清水洗净他污浊的身体,为他满身的鞭伤上药,又为他换上了洁净的新衣。
末了,才开口:“我叫沐玥,今日起,我唤你卓阳可好?”他爱死了这个名字。从那时起,也彻底依恋上了这男孩。他叫沐玥,如月一般的男子。
可是,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淡漠至此,又迟迟不肯与他合作,应了他的差事,卓阳就忍不住的窝火。
沐玥向来是冷淡之人。押运途中便是见歹人绞杀一车队的人马,他都不曾动容不曾出手相助;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哈哈。”卓阳笑了,也彻底恼了。“我若在逼你,你是否又会一声不吭的离开京城,嗯?你倒是看看,除了我,又有谁真心拿你当朋友!没有地位,没有权利!一个商人,还是说只是一个镖师?嗯?”
沐玥依旧淡漠,径自在那边喝茶,就像面对一个胡闹的孩子。
卓阳死死盯着沐玥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失望了。
他冷冷一笑,默默地起了身,走到屋旁,掀开了遮挡的锦帘。
大堂里的声色晕染到了屋内。
纵身一跃,倚靠这着坐到窗格上,大红的衣摆翻飞又缓缓地垂落到地面,露出了裸露的双足。
接着,清脆的掌声从顶层响起。
楼下的众人默契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住了声音,等着这最高层所在的潮笙阁主人发话。抬头,恰望见那红衣男子放荡的姿态,那份妖媚,那般魅惑。
一时间,半场的女子都突发性迷了神,半场的男子都间歇性断了袖。
只见那美人丹唇微启。
“今日正是第三日,沐公子及时赶到赴约,可喜可贺。”说着,就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这让人们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喜的,倒是惊吓的紧。“这三日流水席正是拖了沐公子的福,不知在场的有没有人愿意前来,与沐公子喝上一碗酒?”
这话虽是问句,下方的人反而惊惧异常。
道上的人都晓得,这潮笙阁阁主虽活的张狂,且与朝中之人有着来往,却终究生活在阴暗面——一个杀人不眨眼枉顾法纪的货色。这潮笙阁顶楼更是无人敢去,只因为一日某个不知好歹的贵族公子有意无意的“误闯”了那地,竟是直接被潮笙阁阁主一击毙命!这贵族公子在当时权势颇盛,事情闹得也是沸沸扬扬,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人们便对他颇有忌惮。
即便是这三天流水宴,开席之日也令人心惊胆战。生怕是去了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去呢?
——不给阁主面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此日此时,也是这般境况。
这敬酒,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明白人懂得状况,沉默不语;不明白的人看到阁主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也就明白了7、8分;再不明白的,也自有明白人阻拦。
卓阳满意的抿起了嘴角,用余光挑衅的瞥了眼沐玥。后者只是默默地吹了吹泛着热气的清茶。
只可惜,陆何既不是明白人,也看不清阁主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更没有身边人阻拦。挑云已经被她支在外头。泡帅哥总不要带一个那么大的电灯泡吧!
“公子稍等!我愿与沐公子来上一碗酒!”陆何爬楼梯爬的气喘吁吁。从那露脚红衣的妖艳贱货发话,陆何想都没想就开始往上爬,全然没看到边上人惊恐的眼神。慌乱之余还稍稍绊了一跤。起身之后觉得太安静了些,怕是阁主以为没人承情,才赶忙吆喝了声。
这楼建这么高干什么?!
终于来到了顶楼,陆何赶忙摇起扇子掩饰自己的匆忙失态。望向那房间内,那坐在竹椅上俊逸的背影,定是那沐玥公子没错!!
陆何固然激动只想飞扑上前,但是礼节是要有的,矜持也是要有的。
她持着扇子朝窗上的阁主行了一礼。抬头看清那阁主的模样,也并不掩饰眸中的惊艳。现在流行凤眼吗?
怎么刚离了那子鸢狐狸,就又遇上一风眸妖精?
“拜见阁主大人!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的确从没想过这霸道总裁竟然是个妖艳贱货。
卓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倒是沐玥听见这声音动作顿了一顿。
“今日有幸来此地,确实希望当面感激沐公子……”
“报上姓名。”卓阳沉沉的开口打断陆何的话。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不过阁主许他留下姓名,倒也是进步。
“免贵姓陆~~龙。”这陆可是南朝国姓,陆何急中生智改了话音,默默地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没人在乎她姓什么,因为没人在乎将死之人姓什么。
卓阳冷笑一声,一手微动。
“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请入室内共饮?”沐玥清凉的话语瞬时扭转了整个局势。
陆何心头一喜,仔细又看了看卓阳那半垂的眼眸,自行解读为默认,又行了一礼便疾步入了室内。
春风拂面,百花盛开。十里扬州华锦,百段秀美山川,不如他。
终于又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陆何……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