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说:“傅七郎啊,你可真是个傻子啊,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为何不亲自来与我汇合?她要留下来啊,杀掉那些欠了她的人。”
“你越是爱她,她越觉得理所应当。爱在她这里,本就是不值钱的。”
“傅七郎啊,她不过是什么都得到了,还想着缺一个死心塌地对她好的男人,你刚好满足她的要求罢了。”
他的话就像他面上附着的那张妖媚的皮囊一般魅惑。
傅氏满门上下几百口惨死,他在府门前长跪三天三夜不起。他想了三天三夜,他还能如何呢?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他的承诺还有什么值得存在的意义?
第四日凌晨,有好心人来劝慰他,他只是笑着向那人请求:“请帮我把这腰牌拿去,给陛下传句话,就说傅七郎在护城河边等着她,他有个秘密要同她讲。”
不管流了多少血,有多少悲痛欲绝,这太阳永远都同一副模样继续普照着大地,好似没有什么是值得它同情一分一毫的,没有什么是值得它为之改变的,哪怕装一下难过也好啊,可它不会。
他迎着日头,慢吞吞地走向护城河。耳边又恢复了那熙熙攘攘的集市叫卖声,欢笑声,他一抬头,初春的太阳暖洋洋地洒在他的眼睛上,他下意识地半眯了眼,恍惚看见还有小姑娘举着兔儿灯在欢快地大喊:“女皇陛下万岁!女皇陛下万岁!”
他走到护城河边,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回头望着那飞奔而来的一袭红衣,将袖子里的木簪摸了出来,扎进了颈项中。
喷洒的鲜血瞬间模糊了初春的暖阳。
他要让她永远欠着,永远在噩梦里被自己的罪孽缠绕,永世不得救赎,生生世世受到他的诅咒。
耳边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尖叫声,是不是她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7
楚幽狼狈地跌坐在建木底下那层厚厚的落叶毛毯上,半倚靠着那粗壮的树干,细细的月光透着叶缝洒了他满身清冷。
“你也是,何必把自己搞得那样狼狈?”背后有人幽幽道,他不用看也能感觉到那人皱着眉头的模样。
是啊,何必搞得那么狼狈?
“我觉得那一辈子,我做的最窝囊的一件事就是,为了爱那人,丢了我自己。”
就算丢了记忆,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变成她爱的模样,他坐上那黑曜石宝座的第一天,白无常便语同他道:“大人,前尘已尽,一切归无。只是这幽冥司大人须得给自个儿取个代称,在文书上也容易签字些。”
他的脑子里在翻腾,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混乱,可也还有一些不太完整的意识冷冷地清醒着。
“就叫楚幽吧。”
“敢问大人,可是无忧的忧?”
“幽恨的幽。”他不假思索,只觉得心里就像漏掉了哪一块一般,任由冷风嗖嗖地往里灌,“无忧是不敢的。”
如今幻镜的池水将他身上的伪饰洗刷得干干净净,沧海看着他抱住头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于心不忍。
“那张牧被卖到馆子里,被迫净身。”
楚幽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