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两拨千斤,鱼稚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如叶姐姐所料,若是有人撞上来找茬非要她解开面纱,这四个字配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就能怼得人哑口无声。鱼稚不敢再留,趁着诸位看客还愣着神的时候颔首一施礼,转头就走。
可天不如人意,才踏出一步,又从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人,上来就勾住了她的腰身,不准她走。她心中又是一阵惊慌,定眼一看,发现勾住她腰身的人是叶拂灵,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这么一惊一乍的来了两遍,鱼稚险些哭出来,生生忍住了。叶拂灵却不要她忍:如此大好的时机,眼泪这种东西,忍什么忍,给我哭!因此,在搂住鱼稚腰身的那一刻,叶拂灵狠狠在上面揪了一把!
“啊!”鱼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并一把推开叶拂灵,下意识跳开了好几步。
叶拂灵的手放得巧,动作几不可见,落在隔着一层楼观望的众人眼中就像是鱼稚不堪被浪荡子轻薄,愤怒而又无助地将人给推开了,方才被锦瑟步步紧逼,如今又受此等惊吓,才委屈得哭了起来。
男人啊,就是天生保护欲过于旺盛。见不得长得好看又娇小柔弱的姑娘受委屈。
叶拂灵一敲折扇,急切地朝她走近两步,皱眉急促道,“鱼稚姑娘,你别怕,傅某并非轻薄滥情之人!只是不小心窥得姑娘芳容,为姑娘姿色倾倒,又钦佩姑娘心灵手巧,绣出双面绣这等精妙绝伦的东西,一时间心生爱意,这才……姑娘请多多包涵,傅某其实并无恶意的。”
这一段话透露了三个信息:第一点,这位兄台见过鱼稚真容,鱼稚是个有资本让人一见钟情的美人第二点,鱼稚会双面绣,精妙绝伦的双面绣第三点,这位兄台想要先下手为强,得到鱼稚。
幸好鱼稚只是单纯,不是蠢笨,瞬间反应过来,可惜她嘴笨,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垂眸不语,作出一脸泫然欲泣、一忍再忍、最后又实在没有憋住眼泪的表情。
她怯怯地看了叶拂灵一眼,羞愤地转头跑了。赢来楼底下一片愤慨悲痛倒抽凉气的声音。
效果十分到位,叶拂灵也一脸焦急地追了过去,锦瑟想要上前挡一步,却被叶拂灵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动作粗鲁得几乎到了残忍决绝的地步。
眼睁睁看着胭脂楼冠首的花魁娘子大庭广众被一个男人如此对待,大堂内再次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同样是嫖客,怎么,还有用情专一只嫖一个的?难道那位鱼稚姑娘比之花魁锦瑟还有过之无不及?一干看客心中再生好奇。
叶拂灵这头是在三楼拐角的房间找到鱼稚的,鱼稚抹了眼泪破涕为笑,“叶姐姐,方才吓死我了,幸好你早教过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这点儿小场面就给你吓死了,以后你是要替代锦瑟当花魁的人,免不了备受瞩目,”叶拂灵一撩衣摆,拿袍角扇风,“以后要是再遇上锦瑟,千万不要再费唇舌,她在胭脂楼里是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说不定幺娘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你跟她斗是斗不过的,在她面前,你就当个绿茶婊,恶心死她就行。”
“绿茶什么?”鱼稚蹙眉,“叶姐姐,我觉得你说话常常很奇怪。是我见识太少了吗?”
“是的,你见识太少了。这里的人见识都太少了。”叶拂灵解释道,“绿茶婊就是……这要怎么解释呢……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装楚楚可怜柔软无辜,必要的时候眼神往周围的男人身上一瞟,要露出那种想让他帮忙,又不敢明说,心里委屈难受还一脸坚强,全靠他自己意会的神情来,这样算是绿茶婊无疑了。”
“听起来难度有点大,我琢磨琢磨,应该是能学会的。”鱼稚点头,又不解地蹙眉道,“不过我看那位锦瑟姑娘也没有太针对我,像是真的好奇我为什么戴面纱,没有什么恶意。”
叶拂灵摇头,“你不是绿茶婊,你是傻白甜。要让你看出来她有目的,那下面的人都能看出来了。”
叶拂灵今早就特意打听了一番,这位花魁娘子已经二十有五,虽说不算大,但在她们这个行业里已算不得年轻热手,尤其是她这个年纪还霸占着花魁的位置,年年夺魁,久居不下,早就引起了楼中各位姐妹的不满,不论是新的旧的,都对她抱有一定的怨怼,这对自己的计划很有帮助。
可是相应的,锦瑟这个年纪还没从楼里被赎出去,很有可能是她恃才傲物,十多岁的时候对许多男人都看不上眼,现在应该也是,她十多岁的时候不出去,二十打头想出去就难了。
因为再有才华美貌也不新鲜,男人们宁可买一个年轻的,也不会愿意花更高的价赎一个老的,久而久之,对她就只抱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
那么锦瑟无非就是三条路,一个是等年纪再大些胭脂楼不要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一个是现在保住花魁的位置,把胭脂楼当作背后靠山,以后在楼中当教导姑姑,还有一个是趁着有花魁的身份多赚些钱傍身,以后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后能买下一个院子。
为什么是买院子而不是去住寻常的百姓房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胭脂楼养的都是娇贵的花儿,一个不留神谁就飞黄腾达了,因此她们在这里过得当真不差。
如此,想要踢掉她成为花魁的鱼稚就变成了她的竞争对手,今天清晨那一出戏应当是落在了锦瑟的眼中,她也是个聪明人,稍微想一想也知道鱼稚戴着面纱的目的,不过并不知道叶拂灵是帮凶罢了。
这才有了方才她在被鱼稚撞上后紧追着不放的一幕。她想要破坏鱼稚的计划,却被反击了,以后更不会善罢甘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锦瑟想要保住花魁的位置,她们则想要踢掉她顶替花魁的位置,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获得利益,为了能舒坦地生活下去,没什么不同,也说不清对错。
“鱼稚,以后咱们不能睡在一个房间里了,不能让除了幺娘的亲信以外的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是被抓来这里当妓子的,不然我这托儿就没法干了。这一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过幸好我今日就穿了一身男装,倒也没惹人生疑。”
“我记住了。”鱼稚连连点头,“那我以后唤你傅公子。可是幺娘是知道的,她会不会……?”
“放心吧,幺娘等着看戏,是不会拆穿我们的。”叶拂灵道,“以后见到幺娘嘴巴甜一些,把她哄好了,我们想做什么都方便得多。”
鱼稚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我一见到幺娘就紧张,不知道怎么算是嘴巴甜……”
“不用说话,笑就行了,笑得她以为你撞了邪你就赢了。”叶拂灵说完,想了想又吩咐道,“你记得要少和别的姑娘说话,她们问你什么,你就乖巧一些,笑着摇头,权当自己是个白痴,没有杀伤力,不能对付她们,她们都讨厌锦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记住没有?”
鱼稚揉了揉脑袋,惆怅地点点头,“有点多,不过我应该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