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玫瑰想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可又怕失去这个朋友。
正左右为难之际,前方突然闪出一诡异的影子,沿着方向看过去,竟是从被挖出来的‘霉神’体内探头‘走’出。
她佝偻着背,衣衫褴褛满头银发披散,步履蹒跚往前走。
两人四目对视,心有灵犀跟上去。
无月的深夜,能为夜行提供遮掩的便利。树荫下,老妇人与另一道掩映了身形的人对话---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老地方,换了新暗号。”
声音粗噶,似被滚烫饿热油泼过,沙哑喑沉。
两人又靠近一些,交谈完暗号,老妇人本该拔腿就走,想了想,拿出一个平安符交给身旁之人:“替我转交给恩人,多谢这六年来的慷慨解囊。”
那人淡漠转身:“他不会收的,你走吧。”
“这并不仅仅代表我,还有被他救过的千千万万之人。生于忧患,救国存亡。待他日山河无恙,老婆子愿做一碗百家饭,以报答恩人的恩情。”
老妇人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说了,国难当头,老妇人都不甘国土被践踏,更何况他一七尺男儿?若是真想要回报,他又何必隐去自己的名讳?”
老妇人起身离去,心中装满天下大义:“……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跪磕的地方,留下了那道平安符。
留下的人捡起平安符,忽而听到轻微的响动,顿时警觉:“谁在哪里?”
发出声响的冬荷心一颤,就被玫瑰拽着见路就跑,哪管什么东南西北。
“人在那里!”
一不小心,再次被抓回了原来的‘牢笼’。
直到检验成果当天,两人还是没能如愿逃出去。冬荷从昨夜就一直辗转反侧,手都是冰凉凉的,像极了冰棍。脑袋也是乱哄哄的,仿佛有千万种声音在鬼哭狼嚎:“玫瑰你听我说,等下莫愁领我们过去,我就假装要晕倒,你逮住机会撒腿就跑,听到了没有?”
玫瑰笑,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额头上捂:“是好姐妹就要同甘共苦,丢下你一个人,还算什么姐妹?”
冬荷翕了翕鼻尖:“留下来,你会被欺负的……”
“生逢乱世,谁能保证不受欺负?既然注定会遭遇各种艰难险阻,倒不如现在就好好体验一把,万一我们赌赢了呢?”
手掌摊开,有孤注一掷的冒险。冬荷也破涕为笑,掌心交握:“好,那我们就跟老天爷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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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亭内一坐两站。
落太太坐姿娴静优雅,慢悠悠细品着茶,外头临时搭建的戏台子正唱得如火如荼。从头到尾,没给立在一旁的玫瑰和冬荷半个眼神。
冬荷体积大,做不到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时不时左右腿交换着来,脖子又酸又疼。
玫瑰趁落太太没留意,加了些力道替冬荷按摩:“你站我这边,这里没有太阳,不会那么热。”
她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半。
“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太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斜上方有一桠杨桃树,上头缀满灿晶晶的杨桃,最显眼的当属正挖空心思往果肉里钻的一条小虫。
冬荷计上心头,在伺候落太太的丫鬟端着茶送到她手中时,屈指一弹,正准备喝茶的落太太吓得脸色一白,打翻了茶水,失掉仪态惊叫,场面闹哄哄的,就连戏台上的戏子都停下了表演。
丢了面子的落太太当场就把责任怪到她们身上:“谁做的,给我站出来!”
冬荷耍起了无赖:“有什么证据证明?”
“别以为有荆棘撑腰,我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威胁的话你说了不止一次两次。”
“你---”
“你什么你,喊我们过来是打算以赌两清,现在倒好,吊着我们是想怎样?”
“你你你---”
“你结巴了?”
……
玫瑰拼命给冬荷使眼色,她都一概不理。并不是说惧怕落太太的淫威,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太了解自己这位婆婆,面子一向大过天。如今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仪态,这场怒火,恐怕是难以平息。
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落夫人,虫子是我扔的。可奴婢并非故意为之,请夫人见谅。”
落太太找到了出气筒,不由分说一巴掌就挥了过来……半路被截住,修长的五指拉下落太太的逞凶之手:“母亲,这么多人看着,可不要既丢了面子,又失了里子啊。”
一语说到心坎上,落太太平复烦躁滔天的怒火,撤掉戏子,连茶点都觉得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