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行礼时放下的油纸伞,风一吹伞就沿着伞沿滚到了两人中间。彩绘的图画真美啊,宫里的东西果然是比外面街市买的不一样。
“你有没有什么不敢?夜宴上胆敢冲撞宸妃,胆敢在逃,又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朕的面前。”齐聿不知怎么晓得宸妃的事,他往祁婳走去,风又吹过,那把油纸伞又沿着伞沿滚到祁婳右边。在他们的面前的冰面上划过一道浅浅的弧线,齐聿踩在那条线上,祁婳看到他的龙靴近在咫尺,龙涎香更是扑面而来。
祁婳只是淡淡地笑着不说话,“你,不怕我?”齐聿伸出修长的手抬起她的脸。
手指的温度传来,她瞬间又想起那个雨夜,他很快就睡着,侧躺在她旁边,下巴支在她的裸露的肩上的触感。
见她还不回话,齐聿加大了手指的力度,她露出了雪白色的牙齿,薄唇微启。齐聿看着她的眼睛,又往下淡淡地看着她的唇齿。
怕,怕又有什么用?要她的性命对他而言就像荷池中随手折去一朵并蒂芙蓉一样。
“不怕。”祁婳说道。
齐聿听到这话往上去看她的眼睛,她就直直地看着自己,真是不懂规矩。
这个世界真是只认强者,强者可以肆无忌惮做想做的事,肆无忌惮把想忘记的事忘掉,或者不用去理会直接忽略。而她恰恰是那个被他忽略的人。
齐聿忽然松手笑了,真是可惜了一双这么美丽的眼睛,他又悠悠地说:“你这话也确实没有错。”
“虽然我并不知道具体为了什么,但是彧帝一定需要我。”祁婳仍旧跪在冰面上,冰真的很冷。
齐聿转过身,小雪还是在下,飘在他的周围。他并不再说,忽然往前走去。
辽阔的湖面似乎看不到边际,整个冰面没有任何绿植,只有在雪中看不到边际的苍白,还有渐行渐远的明黄色。青竹变琼枝,白色拂了一身冷絮舞长空。
整个冰面辽阔而空无一人,只有那个人在夜色中静静踱步。祁婳静静看着他,觉得内心一阵落空。她犹豫了一下,后来拿起了身边的油纸伞,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湖边的丘陵高处隐隐约约站着两名女子。后面的女子手中的灯笼已经被熄灭许久,从那个视角往下看,整个莲湖一片雪白。一个明黄色的男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浅色裙子的女子。一前一后,风吹起,竹林都在摆动天地间发出“吱吱”的萧条声音,金色步摇摇曳的声音显得更为细弱。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下着雪,天寒,当心着凉了。”旁边的侍女对那位披着斗篷的女子说。
侍女看着自家娘娘慢慢地伸出手,去接空中飘落的雪花,雪花太小,飘跳不定,是接不住的。
“天寒,也好,冻一冻我这副躯壳。在这无尽的深宫里本宫都几乎感受不到自己是个人,”女子伸手抓起竹枝上的雪,用力蹂挤着,雪化成水从她的指缝间滴落,“你说,我就算受寒病死了,又有谁会在乎?他更不会在乎。”
侍女看着自己娘娘苦笑的神情,继而又往远处望了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顺着侍女的视线而下,祁婳还是默默跟在齐聿后面。他的脚步迈得很大,她要走得急促些才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