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芝英回到家里,不吃,也不喝。王新生,王新月兄妹俩,轮番给她送饭,送水,她不接,放在桌子上,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她就这样饿着挺着。
夜已经很深很静,耗子在屋外串动奔跑觅食的声音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汪芝英躺在床上一直背着丈夫王国清在偷偷地淌着泪。虽然丈夫没有当面责怪她,骂她,打她。但她自己却很清楚,丈夫一定会在心里恨她怨她的,并且有可能在心里恨死她了。她倒是希望王国清当着自己的面;当着新生新月的面,狠狠地骂自己一顿;抽打自己一顿;甚至用棍棒把自己打死了更好。这样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些;良心也会好过些;也会留下那么一点点的颜面去面对丈夫;面对新生新月。如果把自己打死了,也就是算给儿子新明赎罪了;也就一了百了。
可是,丈夫王国清越是这样不言不语,不恨不怨地对她,她越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了;心里越是愧疚;也越来越有负罪感。于是,汪芝英首先想到了寻死。
开始的时候,王国清在床上翻来复去,一会儿看看汪芝英;一会儿又唉声叹气。看看汪芝英,那是他因为担心汪芝英;唉声叹气,那是因为他心里实实在在的有些怨恨汪芝英。
现在王国清终于睡着了,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
汪芝英听到丈夫的鼾声,轻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穿鞋,就打着一双赤脚,蹑手蹑脚地摸到梳妆台边,去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寻找那一把平时用来缝补衣服和做针线活时的锋利的剪刀,她想用剪刀来刺穿自己的心脏,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轻轻的拉开抽屉,用手在抽屉里来回摸索,可颤抖得非常非常厉害的手,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平时自己都能闭着眼睛也能找得到的那把剪刀来。
她心里非常地焦急。她心里也非地害怕。可越是焦急,越是害怕,手就越抖得厉害,心跳也就加速得厉害。
“呯”的一声,她扶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把梳妆台上的一把木梳子拨弄到掉落地上。
“谁?”
王国清这一夜本来就是半睡半醒,提心吊胆着睡的,一听到房间里发出的东西掉落地上的响声,就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坐了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摸身边的妻子,可一摸,却发现床上是空的。他的心一惊:“芝英,芝英!你在哪里?半夜三更你想干什么呢?”
他一脚把被子踢开,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找床头的火柴,“划啦——”一声,点着了火,并把蜡烛点上。
他看见了蹲在梳妆台下瑟瑟发抖的汪芝英。
“你这是干什么呀?芝英!”
王国清叫着,并双手把汪芝英抱起来,抱回到床上。
汪芝英一把扯上被子,把头蒙上,硬又是伤心痛哭一场,一直哭到天亮。
第二天,她又有气无力的独自一个人爬上满岭子山,来到王新明的坟墓前,就那样对着坟墓呆呆地坐着,眼泪也就那样无声的淌着。
王国清怕她会出什么事,也就叫儿子王新生跟着上来了,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然后,也静静地面对着王新明的坟墓,目光呆滞,没有言语,有的则只是深深的痛。
快晌午了,王新生就劝汪芝英:“娘,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