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董淑琴来到上班的地方，这是一间由整个初中、6个语文组老师组成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是代课老师。她刚一进门，就听到隔壁桌子上的张老师对着另外几个老师说，“你说咱们出多少钱合适？”

“按照老规矩拿200块钱的话，方老师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妈妈，他爸就这么一走，家里的天就塌了，这娘俩可怎么过啊，方老师这也是刚刚毕业参加工作，还没转正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样吧，我做主，咱们每人500，别的忙咱帮不上，就多掏点儿钱吧。”一个个头不高，慈眉善目的中年老师说到，其他老师也跟着点了点头。

董淑琴听出了是他的高中同学方中青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连忙打听道，“张老师，方老师家里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昨天的事儿，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的，他爸去世了，经营的公司破产欠下了50多万的外债，讨债人逼得紧，他一时糊涂，跳楼了。”张老师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董淑琴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反应过来后，就直径跑到方中青所在的办公室。方中青是和她一样是这里的代课老师，交数学科目。可是她来晚了一步，听里面的同事说他刚刚请了丧假回家了。董淑琴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自己请了病假谎称回家休息，出现学校门口就直奔方中青家。

如今，方家的门口还放着当时讨债人上门要钱时拿的棍棒、拉的条幅等等，到处都是，显得狼狈不堪。院子里，方妈妈双目无神地呆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萧瑟的秋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更显憔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语，双手拄在地上以支撑着随时都要倒下去的上半身，在她的旁边，用一块长白布盖着的就是方爸爸的尸体。夫妻俩结婚多年来感情很好，虽然方爸爸平日忙于工作，但是一回到家只要是还有没做的家务，他都要抢着做，每逢结婚纪念日，生日之类的日子，总是会记得给方妈妈带会一份礼物，譬如一枚精美的胸针、一块造型独特的巧克力等等。两个人一直相濡以沫走到现在，出事之前，女人们都说她有福气。

院子里来了好多亲戚，有的放声哭，有的默默留着眼泪，大家都很疲惫。方中青屋里屋外来回穿梭，忙着给订棺材、买寿衣，联系流动饭店。以前父亲在的时候，由于忙着公司的事宜，经常忙应酬很晚回家，父子俩见面的时候很少，可是当父亲真的走了的时候，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而且他也必须要马上长大。从昨天晚上出事到现在，他滴水未沾，整个人消瘦了很多。

董淑琴赶来的时候方中青正好要出去买孝服，在门口碰上了董淑琴。

“淑琴，你都知道了。”方中青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说道。

“中青你妈妈怎么样了，我也是今天早晨才听同事们说的，你要坚强些，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做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有什么需要你叫我一声就行，真的别客气。”董淑琴望着方中青，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关怀。

“没事儿淑琴，你也看到了，这边挺乱的，你还是回家吧，我一个人能行，现在我得除去买几身孝服去，先不跟你说了，你回家吧。”方中青急急忙忙地走掉了。

董淑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在门口徘徊一会儿，还是离开好一些，毕竟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俩只是高中同学关系，她也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参与这场葬礼。

方爸爸尸体火化的时候，本来这几天一直坚强忍着的方中青这下再也撑不住了，跪倒在火化室的门口，双手使劲儿拉着门上的把手，任亲戚们怎么拉扯也无济于事，哭着喊道，“爸，您睁眼看看啊，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爸，您放心吧，我一定重振公司！”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像是一道阀门，将方中青的年少轻狂与无忧无虑也关在了里面，随父亲逝去了。

几天后，方中青向学校提交了辞职报告，他打算继承父亲的煤矿公司，因为目前还是个代课老师，所以离职的事好办，只是校领导考虑到他目前的状况，三番五次劝他不要放弃这份稳定的工作，毕竟家里现在公司不好做，他经验丰富的父亲都没能度过这一劫，他初出茅庐，社会水太深，还是希望他在想想，这个戳一旦盖上，再想回来当老师可不是简单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