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听你这么说,我想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程。”霍存转头望望他,他刚想揽着她一同踏上刚刚被人从城内牵出的马车,她却整理仪容,双手在小腹前交叠,昂首挺胸,姿态端庄地先行走了过去,踩着凳子,扶着现身的赵缜伸出的手,登上了马车。
郑无时愣愣地盯着霍存的背影,隔了一会儿才追了上去,走到了马车旁,随行侍卫刚欲阻拦,只听见马车内传出威严的女声:“让他上来吧。”
赵缜这段日子一直陪伴在侧,见怪不怪。可是一群刚刚来执行任务的侍卫们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讶到不能掩盖自己的情绪。
“看什么。”郑无时摇了一下自己的宝贝扇子,施施然登上马车。赵缜便一跃而上坐在外面,拿着鞭子赶起了马车。
一旁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向除了宗太傅以外从来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的皇帝陛下竟然允许另一个男人登上马车与她同乘同行。
“别发傻了,还不快跟上,陛下都走远了!”侍卫长拍了拍身边其中一个手下的脑袋,一队人小跑着追了上去。
略有颠簸却十足宽敞堂皇的马车内,霍存端坐在主位上,郑无时一进来就乖乖落座在侧边上,手里摇扇子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我一直在隐瞒姓名,可是关于身份,我半个字不曾骗你,我的确是宗室女,我姓霍,名存。”霍存痛快地坦明自己的身份。
郑无时做出打算站起来见礼的动作,还没站起来,就被霍存打断了。
“行了吧,你也没有给朕行礼的真心。浑浑噩噩了这么些天,你不是那被规矩礼教束缚的性子。”霍存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接着说我自己的故事了?”郑无时坐了回去,收了扇子,一反吊儿郎当的态度,变得有些沉郁,就像是那天早饭提起他弟弟时的神态一样,沉郁得有些可怕。
“陛下应该知道,高阳公府这上百年都是代代单传,每一辈儿若是走运些或许添上一两位女儿,但是男丁从来只有一个。”郑无时改口称霍存为陛下,不再调笑叫做“嫂嫂”,也不再直呼为“你”,那口气,还有些生涩,但是说话间的举止风情,还是格外撩人。
“此事的确至少在士大夫间人尽皆知,世代一脉单传,虽说少了不必要的宅斗争夺,可是分不出支脉旁系来,终究也是让整个郑家势力单薄,难以壮大。堂堂世袭公爵之尊,竟然要嫁出女儿到宗家联姻以求在朝中站稳脚跟。”霍存缓缓呷了一口桌上准备好的热茶。
“不过是为打消朝廷猜忌的伎俩罢了。每一代能活下来的多数都是长子,除非次子极为优秀而长子无能,但这种情况实属少见。任天者定,任人者争,定之以天,争乃不生。一个家族之内,凭能力来决定新生儿的是否能够生存下去毕竟太过残酷,所以只留长子,算是听天由命的一种选择。最近这几代里,每一代主母都是生下嗣子后便长期服用避孕汤药,以免面临那么残忍的诀别了。守住一个儿子,总比生下第二个第三个再扼杀要好得多。”
“可是你说,你们这一代,有郑无止与郑无时两兄弟?”霍存听出了症结所在,如果郑家所有的独苗现象都是人为造成的,那么面前的人和他的兄弟,随着年龄增长必然会意识到彼此之间残酷的你死我活必然会胜过手足情深,只能活一个,谁不想留下好好看看这人世间呢?更何况活下就是高阳公爵位唯一的继承人,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而失败的竞争者,根本没有退路,将会失去最基本的活在世上的权利。
“你应该想到我们兄弟之间的,‘情深义重’了吧?”